明氏却被明彩兰的话吓得脸色大变,忙拉她坐下,狠狠道:“就不能堵上自己的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说出这些不计后果的话来?”
“表嫂别怪罪妹妹,表妹夫确实混账的不像话,敏惠才来上京时,我和范妈妈还赶去他们住的地方瞧了瞧,敏惠和晴儿母女住的屋子,连遮风避雨都不顶用。”
范妈妈抹了抹脸上的泪迹,“那日奴婢去瞧着,也心酸的紧,何况表姑爷还有吃酒赌钱的恶习,喝醉了还打人。”
众人都将目光移到吕氏身上,童若瑶和范妈妈都赞成明彩兰的主意,最重要还是两位长辈的点了头才好说。只是,吕氏神色动了动,却只吐出一句话来,“果真和离了,可叫敏惠和晴儿怎么过活?”
“这有什么?莫非咱们身为女人,没有男人就活不成?”明彩兰任旧是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却深得童若瑶的心,大老爷、三老爷他们已经离世多年,吕氏和郝氏不也带着儿女走过来了?
方氏瞪了明彩兰一眼,“怎么能一样,她已身为人妇,倘或和离,往后一辈子就守着晴儿过日子么?晴儿是女孩儿,年纪大了要嫁人,可想过晴儿嫁人后,她怎么办?”
童若瑶忽然想起早些年读过的《女戒》,里面有言:男有再娶之意,女无再适之文。即便和离,作为女人要严守妇道也不适宜再嫁,就因为这一句话,不是祸害了多少女人。可现在的问题是想要敏惠和离,并没有说要她再嫁,可是和离后敏惠就只能守着晴儿过日子,这到底是好还是坏?童若瑶心里却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难道就由着邱家人那样对待敏惠么?”童若瑶嗓音哽咽,眼眶泛起水光,“我只瞧见敏惠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於痕,却不知她身上是否也同样如此。”
方氏不说话,其他人也纷纷垂下头,只有明彩兰任旧气鼓鼓地翘着嘴巴,实在觉得方氏她们想得太多。可这些问题也由不得人不去想,敏惠和离她和晴儿生计就面临问题,虽然没有和离也面临问题,可至少邱家算是她和敏惠正正经经的家,至少是她们名正言顺安身的地方。
敏惠的娘家也不能指望了,这些年对敏惠不闻不问,怕是早就忘了敏惠的存在,或者当敏惠已经死了。吕氏是敏惠的姨妈,以前也有养育之恩,要接敏惠和晴儿来家里住着,自然不缺她们这点儿开支。问题是顾家还有二房、三房,二房、三房对此未必不会存在意见。就如童若瑶想的那样,用自己屋里剩余的银钱也足够她们生活开支,问题是住在这里,即便没有用官中的银钱,可别人未必会这样认为。
敏惠也是看到了这些问题,所以才会认命,才忍受下来的吧?不管童若瑶如何规劝,她也只是小住几日,就急巴巴的要回去。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不是她已经出嫁后能够回来长久住的地方。
方氏和吕氏考虑的,是她和离后就要守寡。如今有晴儿陪伴,等晴儿嫁了,谁来陪伴她?她又没有儿子能侍奉她终老……
心沉甸甸的似是压了一块石头,身为这个时代的女人,怎是一个悲字可描述?那些所谓的妇德不知残害了多少人。而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已经将她们深深地逼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敢反抗的境地。
屋里一时静悄悄无人说话,众人皆垂着头,神情悲戚。唯有窗棂子外一道暖阳,穿透进来给沉闷的屋里添了一丝活跃。任由不知世人愁苦的鸟儿,叽叽喳喳停在枝头梳理羽毛。
忽地,那枝头几只鸟儿似是受了惊吓,“扑腾”几声展翅飞走,只见一名婆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边见礼一边道:“大夫人、二奶奶,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官爷!”
如同一颗炸弹,轰然在脑袋里炸开,童若瑶扭头看去,只见那婆子面色诚惶诚恐煞白一片,看起来是吓的不轻。吕氏顿了顿,随即站起来问道:“怎么会突然来了官差老爷?二老爷他们可回来没?”
婆子喘了几口气,摇摇头急得额头直冒大汗,道:“二老爷才出门不久,二爷和九爷一早就出了门,都没有回来,奴婢也不知所谓何事,只听他们说要搜查府里,奴婢就……”
昨儿顾廷煊分明说盐一事矛头并没有指向顾家,如何会突然冒出官差老爷们?只是眼下也来不及多想,忙过去扶住吕氏,尽量保持十分之镇定,道:“还是先叫丫头婆子们把女人们用的衣裳等物都收起来要紧。”
方氏等人早唬得没了神,范妈妈和小玉听得童若瑶这话,双双下去张罗。一时之间,本来宁静的百寿堂,出现暂时的混乱。幸而范妈妈在外头料理一二,那些丫头婆子对她多少有些忌惮,很快就听范妈妈的安排将晾在外面,或摆放在外的衣裳等物收起来。
青松院那边小玉回去料理,童若瑶自是不必担心,只是吕氏的脸色煞白的有些吓人,一个劲儿地问童若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其他人也皆看着童若瑶,紧张的气氛让童若瑶也出了一背心的冷汗,语气淡定,“不会有什么事儿,母亲先别在这里着急,范妈妈留下照应,咱们先去老夫人的千禧堂吧。”
方氏回过神,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啊,先去老夫人哪里,请老夫人拿主意才好。”说完由不得一叹,暗自有些懊悔,该早些离开才好。顾家如今成了皇商,做起天子家的买卖,虽是风光无限,岂知读书人嘴里常有句伴君如伴虎的说法。当年顾家,那也是飞来横祸,大厦瞬间倾倒不过朝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