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煊斜斜半坐半躺在榻上,微微磕着眼,神色有几分凝重。闻得脚步声,方才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童若瑶注意到他眸中复杂的情绪,只是再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吃了饭没有?”童若瑶走过去,顺手倒了一杯茶送到顾廷煊手里。
顾廷煊略作迟疑,接住茶杯吃了一口,突然语出惊人地道:“盐一事有了新的进展。”
童若瑶心头一顿,这是好事,可顾廷煊的神色,“难道矛头又指向了咱们?”
顾廷煊摇头,矛头并没有指向顾家。这事儿王家在背后也使了不少的力,对方终究安奈不住,或者说有些看清楚了要做替罪羔羊的人,不甘心无缘无故做了替罪羔羊,要为自己搏一回。
翌日一早,顾廷煊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匆匆赶来的顾炎找了去。小玉拿着东西进来,不免嘀咕道:“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儿?”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怀疑此事与童若绾脱不了干系,可怀疑和确定是两码事。昨儿晚上听顾廷煊细说,现在想起来任旧无法让心平静下来。
“先吃饭吧。”从正屋到了隔壁吃饭的饭厅,琢磨着要不要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却随即打消念头,顾廷煊能知道,大嫂蒋蓉华不知道,童老爹在部里当差,虽在吏部,可童若绾毕竟是童家的女孩儿,只怕也已经知道了。
小玉见童若瑶神情平静,眼神却比平日凝重,不觉提起心,低声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童若瑶摇摇头,“没事儿,吃了饭先去百寿堂,昨儿敏惠透出那意思是要回去,待会儿早些去老夫人那边瞧瞧。”
说到敏惠,小玉眼里泛起愤怒,“表姑爷如此混账,表小姐一心为他实在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全在个人心里,咱们外人如何好说?”
“表小姐是太弱了才被那样欺负。”
童若瑶拿起碗筷没说话,敏惠是认命了。如果敏惠有一点儿明彩兰那样的想法,也不至于如此。
饭后去吕氏屋里请安,只见童若瑶一人来,却不见顾廷煊,脸上的笑容不觉淡了几分,童若瑶忙行了礼道:“二爷一早就被九爷找了去,因为时常太早,恐扰了母亲就没过来。”
吕氏眉尖微蹙,略带担忧,“他们昨儿天黑了才回来,怎么今儿一早又出门了?”
童若瑶也确实不知所谓何事,顾廷煊昨儿回来神色凝重,大概也是因为此事或多或少与童若瑶的娘家人有关。也或者,对于这件事顾廷煊没有全部都告诉了童若瑶。
心脏突突地跳起来,吕氏转而十分歉意地朝方氏道:“廷煊这孩子不懂事,大嫂心里别介意。”
方氏忙赔笑道:“不碍事,他事儿多也正常,就是咱们这些闲人每天也有那么一两件事儿,何况他将家里的生意做得这样大,比一般人忙碌些也是有的。”
吕氏微微一笑,叫丫头婆子们摆饭,童若瑶吃过了准备在一边服侍,方氏笑道:“侄儿媳妇瞧着精神不太好,还是坐着歇着,又都不是外人。”
童若瑶得体一笑,摇摇头道:“让舅妈挂心,我没事儿。”
明彩兰嘻嘻笑道:“表嫂子还是坐下吧,您站着我都有压力了。”
童若瑶见她们如此说,便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饭桌上,吕氏一个劲儿地劝明彩兰多吃些,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画面特别熟悉。恍惚觉得,坐在哪里的不是明彩兰,而是秀珠……
饭后,吕氏忽地想起敏惠和晴儿来,“也不知在老夫人哪里住的习惯不?总是这样打搅老夫人也不好。”
童若瑶放下茶杯,神色犹带几分感伤。因为舅妈等人在这里,吕氏和敏惠说话的时候不多,这边住不下她和晴儿又住到老夫人哪里去了,对敏惠的事儿并不十分清楚。“原说叫在厢房那边收拾屋子出来,只是那边又住着其他客人,敏惠带着晴儿住过去不方便,老夫人才留了她们在百寿堂住下。”
方氏忽地叹道:“敏惠这孩子我乍眼看到她还不敢认,小时候就瘦的皮包骨头,这么多年过去,任旧不长肉似地。”
小时候敏惠就吃了好些苦头,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身心双重折磨,即便大鱼大肉养着,也不可能胖起来。
吕氏悲戚道:“大嫂也知道她的处境,有那样一个不甚贤惠的后娘,如今……”说着哽咽起来,禁不住摸了摸泪。
方氏认同地点点头,脸上同样露出怜惜的神色来,半晌才问道:“这些年,他们家和妹妹可有来往?”
吕氏摇头,“自从敏惠后来嫁了人,也彻底断了往来。”
方氏不禁冷哼一声,“如此作践侄女,他们也没脸上门。”
既然说到这里,童若瑶心里有那样的想法,也要事先听听吕氏的意见才好,毕竟吕氏是敏惠的姑妈,是敏惠如今唯一能依仗一二的长辈。便把敏惠身上伤,晴儿那些天真却叫人心酸的话说出来。
屋里气氛顿时笼罩着一层沉重,吕氏眼眶微红泛起泪花儿,方氏也拿帕子试了试眼角叹道:“没想到她日子过得这样苦!若是三妹九泉之下得知,还不知怎么个伤心难过法。”
吕氏唉声叹气,童若瑶正欲说话,岂料明彩兰气愤地站起来,委实俸愤概,道:“如此混账,还怎么过日子,不如和离了算了!”
童若瑶心头一动,不觉抬头赞赏地看了明彩兰一眼,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绝对不一样。自己说在吕氏未免不会产生抵触,可作为旁人的明彩兰,她说出这话来,吕氏不但不会产生抵触,说不定心里也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