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惠拉着晴儿上前见礼,教晴儿喊表舅爷。许是顾廷煊不苟言笑的模样吓着她了,半晌都不开口,最后跑去童若瑶跟前,小心翼翼地一边打量顾廷煊,一边喊了一声表舅妈。
敏惠略显尴尬地笑道:“晴儿性子缅甸,表哥别怪罪。”
顾廷煊点点下巴,眼里因乍见到敏惠而产生的微微诧异,已经完全褪去。
晴儿歪在童若瑶怀里,目光时不时地落到顾廷煊身上,当顾廷煊将目光移过来,她就连忙垂下小脑袋。
上面吕氏略略问了几句外面的事儿,顾廷煊风轻云淡地回答一番,纵然如此,吕氏语气依旧带着后怕,叹道:“总算是度过这一劫,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范妈妈笑盈盈道:“咱们二爷足智多谋,平安回来是必然的。”
“话虽如此说,可毕竟闹得那样厉害。”说着慈爱的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幸而身边还有若瑶陪着。”
范妈妈十分赞赏地道:“可不是,幸亏家里有了二奶奶,才稳重了大伙的心,如若不是这样,即便现在二老爷、二爷、九爷平安回来,家里也早乱成一团了。”
这番赞赏让童若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委实自己并没有什么功劳,由衷地说道:“也是因为范妈妈和敏惠陪着母亲,家里又有老夫人、二婶子和三婶子,儿媳并没有什么功劳。”
敏惠笑道:“表嫂别这样说,就连老夫人也称赞表嫂,如果不是表嫂,谁能如此镇定?”
“还没到就听见赞赏小嫂子的,可见老夫人眼光独特,一眼就给大哥找了个这么好的小嫂子。”顾炎一贯嬉皮笑脸的话音传来,帘子随之撩开。
顾炎走到吕氏跟前,作了一揖,道:“义子给义母请安,让义母担忧委实是义子不孝。”
吕氏笑眯眯的,“快坐下吧,一路劳顿还不累?”
顾炎展眉一笑,转身过来给童若瑶见礼,乍见到童若瑶怀里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儿,故意大惊小怪地玩笑道:“没想到我们才出门四个月的时间,小嫂子就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他说的煞有其事,惹得众人发笑,吕氏笑道:“浑说什么话?是敏惠的女儿,小名晴儿。”
顾炎又抬头在屋里巡视一番,目光怔怔地落在敏惠身上,委实有些不敢相认似地,又惊又喜地道:“原来表姐来了!”
说着忙过去作揖见礼,敏惠客气地还了一礼,因和顾炎并不十分熟悉。见到他又不觉地想到秀珠,不过略略寒暄几句,就无话可说。
吕氏叫顾炎坐下,让范妈妈去厨房询问,便道:“今儿时间紧促,就简单备了些饭菜,你们两个都累坏了,吃了饭也好早些回去好好歇一晚。等明儿过了,我再给你们两个准备洗尘宴。”
顾炎立马道:“怎敢让义母如此操劳,我和大哥心里会过意不去。”
吕氏坚持几句,顾炎也无话可说。饭菜上齐,众人便依次落座,敏惠也算不得什么外人,何况小时候又是一起长大的,便不用回避什么。一桌子算上晴儿一共六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吃了温馨热闹的一顿饭。
顾廷煊虽然之前吃了一碗汤面,也整整吃了三碗,顾炎吃了四碗,又吃了许多菜。吕氏瞧着他们,更是心疼,不住地往他们两兄弟碗里夹菜。
童若瑶胃口欠佳,慢慢地吃了一小碗,就放下碗筷,捧着茶杯吃茶。等大伙都放下碗筷,一桌十来道菜,皆被吃得干干净净,连菜汤也被顾炎拿去泡饭吃了。吕氏忙叫范妈妈去通知厨房加菜,顾炎抹抹嘴巴道:“已经吃饱了,不过因为义母这里的饭菜好吃,所以多吃了一些,再吃一会儿撑着就别想睡觉了。”
吕氏哭笑不得,“罢了,叫范妈妈包些点心带回去,若是饿了,就吃一些。”
顾炎十分乖顺地道:“大哥有小嫂子心疼,我有义母心疼,总算心里平衡了。”
众人皆笑起来,童若瑶微微敛了目光,嘴角淡淡展开一抹笑。
时间确实不算早,吕氏也要安歇,饭后大伙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退,鱼贯着从百寿堂出来。有了顾炎跟着走这一段路,气氛自然是沉默不下来的。说起顾廷煊写信的事儿,顾炎道:“小嫂子不知道,大哥为了那封信整整想了一个晚上,我琢磨着怎样也有好几篇,一直想看,可大哥偏用盒子装着,不叫我看。小嫂子告诉我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也好叫我别老是惦记着。”
童若瑶想起自己收到顾廷煊的家书时,是那样激动,可面对跃然纸上简短的四个字,真不知说什么好。整整一晚就只想到这四个字么?而自己的回信,也是思考了整整一晚,最后将他信上的四个字倒过来——勿念、安好。
不觉有些好笑,嘴角微微扬起,抬头时恰好迎上顾廷煊深邃的眸光。顾炎并非真的想知道信里的内容,而是借此告知童若瑶,顾廷煊在外一直惦记家里,惦记她。幽幽一叹,垂下头。
到了青松院外,顾炎任旧没打听出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可毕竟目的已经达到,高高兴兴地告辞,两个打灯笼的婆子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见到小妻子一如既往的笑颜回到她脸上,顾廷煊松口气的同时,不禁握紧拳头。童若瑶率先走进去,正屋灯火通明,香雪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来给童若瑶和顾廷煊见礼,就跟着小玉一起去厨房准备童若瑶沐浴要用的热水。
在凉爽的夜风抚摸下,更觉青松院冷清。而童若瑶始终淡淡的神色,让顾廷煊沉寂的心又不安地烦躁起来,灼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似是毫无所觉。倒水泡茶,动作娴熟,然后迈着步子,将茶送来,却始终没有抬起眉眼看顾廷煊一眼。让顾廷煊胸膛里的烦躁变成暴躁,他确实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不了解小妻子为何对顾炎都能笑脸相迎,唯独对身为她丈夫的自己,如此淡漠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