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婆子跟着童若瑶的目光也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难堪,立马就煞有其事地道:“你表妹夫已经去找人来修房子,只我们一家也才搬来,他表舅爷不嫌弃找了熟人,把这房子借给我们住,因时间紧,还没来得及修一修。”
原来如此,童若瑶露出一分歉意,淡淡盯着邱婆子的眼睛。那目光虽淡,眸子清澈似是能看透人心,邱婆子心里一慌,生怕童若瑶不相信似地,抬高声音发誓般道:“老奴说得句句属实,年生一早就去街上了。”
因为想着敏惠,童若瑶也担心把这个邱婆子惹急了,生出更多促狭来,笑道:“是该修一修,要不也没法子住人,晴儿年纪小,一个不小心感染风寒多的钱也要花进去。”
邱婆子见她态度软和下来,心里松了口气,这样的亲戚当然是不能得罪了。没想到敏惠还有这么个用处,心里一合计,讨好地笑起来,走到童若瑶跟前,道:“原说将我住的屋里安排让她和孙女住着,也是她心疼我,才非要住在这里。我心里也是不安的……”
敏惠忙道:“这里很好,不过有些漏雨罢了。再说,怎么能委屈婆婆住这样的地方。”
说话间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邱婆子笑道:“这屋里潮湿,请奶奶随老妪换个地方坐坐吧。”
自己留在这里,敏惠也难受,童若瑶点点头。跟来的其他人已经去了另外的房间,邱婆子住的房间比刚才那间大许多,屋里设施摆件虽然也简陋,好歹东西还算起算,桌子、椅子、板凳、柜子,西边瞧见还摆放了一张架子床,上面铺着被褥,收拾的非常整齐。桌上摆着粗糙的瓷器茶具,茶杯里是热气腾腾的茶叶。
小梅抱着望哥儿站在炕头边上,这会子头上戴的都去了,换上了普通的木质簪子。望哥儿手里的长命锁也不知所终,换成一个破旧的拨浪鼓,身上的衣裳太过明显,换了就更加明显,所以并没有换。
童若瑶进来,匆匆打量一遍,邱婆子请她坐下,她便坐下了。跟着来的敏惠忙过去端茶,小玉快一步抢在前头,抬头恭恭敬敬地朝敏惠道:“表小姐坐下陪二奶奶说说话吧,这些粗活奴婢来就成。”
说着扎扎实实看了小梅一眼,小梅只抱着孩子,似是没看见。
敏惠当然不敢坐,搬了椅子叫邱婆子坐下,她也只站在边上。邱婆子怕童若瑶和顾家来的这些人瞧着生气,喊敏惠坐下,敏惠才敢坐下的。
原有些话单独和敏惠还好说,现在也不能说,屋子里也只邱婆子一个人的声音,原本她嘴里的扫把星,这会子全变成好话,贤惠、孝顺、能干等只要她想到的说了个干净。
童若瑶笑容淡淡的,只做出在听得模样,晴儿不愿过来,敏惠不放心她陪童若瑶坐了一会儿就过去,待她一走,邱婆子立马十分头疼地道:“也不是我那孙女害了什么毛病,总是爱哭。”
童若瑶前笑道:“听我娘说,我小时候也爱哭呢!”
难道我也有毛病不成?童若瑶好笑地看着邱婆子,没带这样诅咒自己孙女的!
“也有区别吧,望哥儿就不爱哭闹。”一直没说话的小梅,这一开口就忍不住洋洋得意的。
范妈妈道:“望哥儿是男孩,女孩总是金贵些的。”
小梅嗤笑了笑,不说话。邱婆子笑着接了范妈妈的话,“大户人家和我们不同,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也金贵着。”
小玉恍然大悟道:“难怪晴儿小姐连这屋子都不敢进呢!”看见邱婆子就怕的躲进敏惠怀里,邱婆子自己都如此说,估计都没抱过晴儿吧。只怕是不但没抱过,却还打过她,要不晴儿怎么会如此?
邱婆子被小玉这一抢白,老脸不禁一红。童若瑶扭头佯装生气瞪了小玉一眼,“主子说话你接什么?还懂不懂规矩?咱们家虽然是商户,不太讲究这些,可在外面也这么不守规矩,岂不是叫旁人看了笑话?”
邱家原来也不错,邱婆子不会不明白童若瑶话里意思。瞧小梅的脸色,估计她也明白了。生了儿子又怎样,终究不是妻,而是妾,是半个奴才。主子说话,哪里轮到她发言?
邱婆子陪笑道:“我们家没有这些规矩。”
童若瑶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问起别的,“听说表妹夫是读书人?”
提到邱家的过去,邱婆子来了劲儿,忍不住大篇长论地说起以前的风光,假假真真之中,总有一些是真的。童若瑶全部都当做真的,惊愕不已,“原来也是读书人家!”
朝范妈妈笑道:“可比咱们这些商户更讲究规矩什么的了。”
范妈妈附和地点点头,“是啊。”
两人一同用敬仰的目光看着邱婆子,邱婆子得意至极,原形毕露。童若瑶和范妈妈相视一笑,邱婆子才明白自己自打嘴巴了,暗恼的脸色又变来变去,实在可笑。
大雨虽来得及去得快,可泥巴路这会子总是难行,邱婆子留大伙吃了午饭再回去,童若瑶略一琢磨就点点头。邱婆子立马抱了望哥儿,叫小梅带着两个粗使的婆子去张罗午饭,小梅十分不愿意,终究还是一跺脚去了。只是,厨房那里,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奇怪的声音,邱婆子仿若未闻,任旧和童若瑶说笑。
范妈妈不禁蹙眉,生生打断邱婆子的话,道:“不用张罗那么多人的,奴婢们回去吃就成。”
一则,是担心这家里到底有没有足够那么多人吃的饭,二则,厨房里的声音让她听着难受,好像那小梅就是故意给她们甩脸色的。偏偏邱婆子除了赔笑,竟没有过去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