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学生对老师的尊称,童若瑶忙道:“万万不可,您为妾身母亲的病来回奔波,已让妾身心里不安,您请问吧,妾身直言不讳。”
也不知张大夫是不是真的看不见里面,但他的目光绝对是落在顾廷煊身上,“还是先生更明白事理。”
弄得童若瑶哭笑不得,这人的脾气和顾廷煊还真有些相似,都是执拗的。如此也不和他计较这么多,原心里的腹稿也略略做了改动。但张大夫问起,童若瑶娓娓说道:“妾身年幼时顽皮,一次掉进水里,父母都以为没救,岂料老天相助,恰好来了一位游历郎中救了妾身一命。醒来后听人说起,便是用的心外按压的法子,配以对嘴吐气,将体内积水排出,就无大碍了。只因发生在妾身自己身上,故而记忆犹新。恰逢又有人不知应何故突然昏倒,呼吸脉象皆无,那郎中又用了同样的法子,有人问起郎中,郎中道,若是假死,此法子便可急救,等病者清醒,再诊脉吃药加以调理方可。”
等童若瑶说完,才发现外头张大夫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纸笔,正埋头记载着。而右边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童若瑶下意识地扭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看到顾廷煊深邃的眸子中有些异样的情绪。
张大夫又一本正经地问了几个问题,比如按压的方位,童若瑶略略做了回答,因自己知道的也不全面,不敢妄言。想到张大夫钻研必然也能钻研出来,就他这不耻下问的精神,也是难得的。
说完后,张大夫又谢了一回,才提着药箱离开。童若瑶和顾廷煊从次间出来,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二婶子黄氏、顾三奶奶崔氏、三婶子郝氏、顾廷雯、顾廷茜等人皆在院子里站着说话,顾老夫人还没出来,钱妈妈守在门口。范妈妈和香珠没见到,秀珠在角落里站着,童若瑶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望着顾廷煊。百寿堂的丫头婆子也多在院子里候着。
黄氏一见童若瑶,立刻迎上来,好像没有看到顾廷煊似地,拉着童若瑶就担忧地问道:“大嫂子怎么样了?我们来了这些时候,钱妈妈都说老夫人在里头不许进去,听丫头说是你及时救了大嫂子,大嫂子才缓过来……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厉害起来了?”
崔氏、顾廷雯等也急急忙忙围上来,唯有郝氏还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看着被人包围住的童若瑶。
“二爷及时把张大夫请来才稳住了母亲的病情,我并没有做什么。张大夫说母亲暂且没有大碍,让婶子和各位妹妹操心挂念。”
黄氏松了口气,“哎,话虽如此说,可老夫人还没出来,也不叫我们进去……”
吕氏的病还真不好说,说昏厥就昏厥,明明早上瞧着很好,也很精神。突然昏厥,还是这样的情况……童若瑶突然想到,是范妈妈打发丫头到青松院通知的,那就说明吕氏昏厥的时候范妈妈在场。老夫人这会子把范妈妈留在里头,只怕也是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在盘问范妈妈。
范妈妈慈眉善目,自从自己来了之后,也是一心一意地为自己张罗。红袖的事儿范妈妈心里虽有不满,可并没有说什么,只后来特意提了提秀珠。范妈妈和红袖并没有什么关系,而可以肯定的是范妈妈对吕氏、对顾廷煊都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儿。
“老夫人出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童若瑶抬头望去,香珠扶着老夫人站在门口。老夫人看了一眼院子里众人,缓缓道:“都回去吧,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黄氏走向前,担忧地问道:“大嫂子怎么样了?”
顾老夫人道:“你嫂子已经醒过来,积痰吐出来,静养调理些时候自然就好了。”
这话便说明了不叫大伙在院子里吵闹,吕氏需要静养。黄氏不说话,福福身告退,其他人也鱼贯着出了百寿堂。童若瑶看了看顾廷煊,顾老夫人却突然招招手叫童若瑶过去。
童若瑶走到跟前,顾老夫人就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十分感激地道:“好孩子,多亏了你……”
说着眼眶一红,浑浊的眸子已经起了水光,钱妈妈忙劝道:“大夫人已经没事儿,老夫人自己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莫要大夫人好了,您老人家又病了。”
顾老夫人望天叹道:“顾家的人都命薄,偏我命硬,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
说到后面嗓音已经哽咽,顾廷煊神色凝重,深邃的眸子没有焦距地落在半空中,寂静的院落瞬间被一层浓浓的叫人喘不过气的凄凉笼罩……
“你婆婆这里到底需要一个稳重拿得起事儿的人,像今天,倘或不是范妈妈在这里出了事想到及时通知你,你婆婆说不定就……”
才刚好些,顾老夫人说起吕氏的事,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童若瑶忙道:“都是孙媳不好,没有照顾好母亲,才让老夫人担心。”
顾老夫人叹道:“你的孝心我都明白,你每日里都来请安侍奉,你婆婆心里也都是明白的。说起来,你婆婆心疼你,就和心疼廷煊一样。她身子骨本来就时好时坏,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严重些,什么时候好些,总不能叫她丢下廷煊时时刻刻在这里守着。”
童若瑶垂下头,听得顾老夫人又道:“都是我一时想起从前,才生出这些没由头的情绪来。张大夫已经说了,亏得你那个法子将你婆婆体内的痰按出来,现在调理调理痊愈的可能都是有的……”
顾老夫人经历了那些事,现在能像她这样的阔达坚强的只怕也不多,童若瑶是打心里敬重顾老夫人。而顾老夫人说的这些,她岂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