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爹道:“这倒说不准,不过去了上京,略略找人一问便能问出来罢。”
“如此说来,童老爷倘或不嫌弃,倒不如让他跟着童老爷一起去上京,他虽成年,到底没出过远门。多个人也多分照应,成与不成我自会预备谢礼。”
童老爹又看了他小儿子两眼,觉得这年轻人倒不像他父亲口出狂语,是个踏实的人,遂点头,可又为难,“我如今却是不去的,要过了年才动身,只怕那个时候他去,老先生已经收了弟子。”
这倒真是个难题,王乡绅低头琢磨着。只说其他人听得王乡绅和童老爹的话,见他们说话投机,童老爹又颇为欣赏王乡绅的小儿子,想来倘或王乡绅来为他小儿子提亲,童老爹未必不答应。
周氏在一边也有些着急似地,童家现在的状况,确实没有太多挑选的。就是今儿来的那几个姑娘,有一两个出挑的,周氏瞧着也不错,可就是不知道人品性情如何,却也留了心预备打听打听的。
女儿童若瑶的亲事却不能在这里定下,既然已经对李长老撒了慌,就不能自打嘴巴子,所以才担心王乡绅提出什么,童老爹答应。
再说,那王乡绅的小儿子模样虽不差,可他却是死了老婆的,难不成自己好好儿的闺女去续弦?纵然王家金山银山,周氏也不肯叫女儿去受那些闲言碎语。
想到这里,周氏叹了口气,抬头朝童若瑶的厢房望去。主桌那边,王乡绅又叫他小儿子去和童若远认识,其他桌的人都各自吃着,或闲聊一些别的话。
待到厨子出完了菜,村里帮忙的妇人们也才挤着坐下来吃,都是靠边的那几座。加之中间一些小孩儿嬉闹,大人呵斥,外面的热闹即便不亲眼所见,也能猜出一二。
众人正吃得欢喜,童家院门外的空地上突然又来了一辆马车,是城里那些做马车拉人买卖的马车。里面众人纷纷扭头瞧着,只见马车里走出一位四十出头,身宽体胖,身穿锦缎裁剪的衣裳,脚蹬一双青面靴的中年人。这一身行头比王乡绅更体面,看清楚了来人,童老爹脸色略沉,周氏看起来有些惊愕,只童若远略略怔了怔便询问似地看了童老爹一眼。
那中年人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扭头打赏了车夫车钱,便走进来。
李家村虽然离城较近,但城里那些人也不是有事没事儿就往乡下来。突然来了个体面的人,大伙自是万分惊讶,而当童若远称呼了一声“二叔”,大伙便低声议论起来,不知道这人与童家有什么关系。
周氏率先走过去,端端庄庄地见了个礼,微笑道:“不知二老爷是何时来了东临?”
童家二叔眼睛打量着童家的小院,神色中竟有几分感叹,隔了半晌才道:“前几日来的,因不知你们住在何处故而没来拜访,只那日在街上遇见大哥和侄儿,略略闲聊几句,近日忙着一批货物,恰好今儿得了闲,想着回上京之前来瞧瞧。”
童老爹脸色虽不好,到底还是叫周氏张罗着让童家二叔入座,那童家二叔谦让几句,说不必麻烦,就同童老爹他们一起坐了。
陌生访客让热闹的气氛安静了许多,那童家二叔虽只几句话,却也透出许多近亲之意。他是上京来的,莫非童家也是上京人?
王乡绅想到童老爹方才说起上京的什么先生竟头头是道,想来定是如此,又见童家二爷言谈举止不似一般人,更多了几分攀交之意,席间便找了许多话头与童家二叔闲谈。
午饭后,大伙儿帮着收拾完了,才逐渐散去,王乡绅打听出童家二爷的府邸,又得到他的承诺,日后小儿子去上京会提点一二,便心满意足地带着他儿子走了。
不多时,连李长老也走了,这童家二叔才得以和童老爹闲话。只问童老爹预备何时上京,是家小一起回去还是他只身前往?
这些问题童老爹也和周氏商议过了,家里余钱到了上京,倘或省着点儿用,倒也能撑过半年左右,可问题是把给女儿童若瑶预留的嫁妆也搭进去才成。在这个问题上周氏一直是犹豫不定的,毕竟童若远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眼看着他们兄妹也是要用钱了。
家里如何艰难,童老爹也不愿在童家二叔跟前表现出来,淡淡道:“暂时尚未说定。”
童二叔便道:“过两****便要回去,给老太太说说如何?倘或她同意了,也省了一笔支出。”
说完见童老爹没反应,又道:“你们离开上京之后,老太太还叫我派人打听你们去了何处,只那时候家里又发生了许多事,倘或不是这次有买卖来东临,也不知大哥住在这里。”
童老爹和童二叔说了一下午的话,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要回城里只怕赶不上时辰,不得已也只好在童家住一晚明儿再走。
晚饭之前,周氏让童若瑶去拜见童二叔,此时童若瑶才见到了童家的第一个亲戚。
童若瑶倒是早就猜着了,自己的爹娘并非真正的乡下人,她初来这个世界,还是个几岁大的小丫头片子,长到七八岁周氏便叫她跟着大哥学习认字,她也认认真真地学了好几年,后来家里状况愈发艰难,便将读书一事撩开手,专心致志地跟着周氏学习针黹。
但在教养方面,周氏做了很多工作,即便家里艰难也是不叫她轻易露面的,与乡下其他女孩儿到底不同。李家村的女孩儿少,是娇养着,而挨着几个村的女孩儿,七八岁便要卖去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丫头,有些女孩儿自小离开爹娘,有些更是随着主子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