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重要的点隐含着释迦牟尼一个重要的思想,那就是,你想要得到最彻底的解脱,你想要降伏自己的妄念,那么,你就必须升起救度众生的心,也就是说,生命最完满的圆成,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奋斗,而是为了其他生命的苦难而努力。同时,你还必须有不起分别的心,只有不纠缠于自我与他人的分别,不纠缠于人与其他生命的分别,不纠缠于生命存在时间的分别,不被那些形色所迷惑、所束缚;那么,你才能得到解脱的喜悦,才能降伏自己的妄心。
当释迦牟尼回答完,须菩提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奇怪的是释迦牟尼并没有说他重复,而是很认真地又回答了一次。释迦牟尼这次的回答重复了救度众生并且不起分别心这个意思:“善男子善女人发愿成就最高的解脱,应当这样起念:我立志救度所有的众生,使他们离苦得乐。一旦度化一切众生,心中又毫无使一切众生得以救度的念头。为什么呢?须菩提,假如菩萨执著于自我意识,执著于人的意识,执著于众生的意识,执著于生命时间的意识,那么,就不是菩萨。”重复这个意思后,又增加了这么一句:“须菩提,其实并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获得彻底的解脱。须菩提,我问你,当年我在燃灯佛那里,难道是得到了一个最高的成佛的方法吗?”须菩提马上回答:“世尊,您在燃灯佛那里,并没有得到所谓的最高的成佛的方法。”
显然,须菩提的重复提问并非无聊,而是有其用意,是为了让释迦牟尼从另一个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第一次回答的答案是对于各种形色不要起分别心,那么,第二次的回答是其实并没有一定方法,没有一定的答案。如果说,第一次的回答里,释迦牟尼的意思是你想获得彻底的解脱,就必须从各种“相”里解放出来,那么,第二次的回答里,释迦牟尼的意思是你想获得彻底的解脱,就必须从各种“法”里解放出来。
所以,阅读的层面,《金刚经》实在非常简单,从头至尾,不过是释迦牟尼和须菩提的答问,而主线不过是释迦牟尼两次回答须菩提的同一个问题:如何可以达到最终的解脱?释迦牟尼第一次的回答强调,你想要最终的解脱,就一定要断除“妄相”。
释迦牟尼第二次的回答强调,你要想最终的解脱,就一定要断除“妄念”。合起来,完整的答案就是,只有断除了“妄相”和“妄念”,才能达到最终解脱。
只要读懂《金刚经》,您就是在修心
《金刚经》影响巨大,从出现在世间,一直到此时此刻,不断地启发着无数的心灵走向觉悟的道路,走向自在的道路。
六祖惠能,本来不过是一个砍柴的樵夫,有一天往客人家里送木柴,偶然听到有人在读《金刚经》,正好听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那一刻,这句话神奇地击中了这个目不识丁的樵夫的心,一下子让他领悟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然后,他就辞别了母亲,往北,去寻找一种灵性的生活。很多年后,这位樵夫成为一位觉者,在南华寺弘法,留下了一部《坛经》——唯一一部出自中国人的佛经,开启了禅宗生机勃勃的源流。
如果不去诵读《金刚经》,不去领会并践行《金刚经》所指示的道路,那么,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佛教徒。学佛,修行佛法,《金刚经》是必需的功课。但对于普通人,对于那些不一定想要成佛的人,《金刚经》有什么意义呢?尝试着不去思考“空”啊、“出世间”啊这些深奥的佛学概念,只是把《金刚经》作为普通的读物,用普通人的心态去阅读,甚至只是随意翻阅一下,尝试一下,你一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启迪,你一定会发现,这部名为佛教根本大法的《金刚经》,其实讲的道理并不空灵邈远,而是句句契合日常生活里的琐碎人生。
《金刚经》全篇,是对于须菩提同一个问题的追问。须菩提的问题不是一个一般的问题,不是诸如“今天天气怎么样”、“怎么应付今天的面试”这样的具体问题,而是一个终极性的问题,一个关于解脱的终极性问题。这种提问的方式给你一个启示,那就是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要被每天琐细的日常问题淹没,每天不假思索地按照社会为你设定的道路前行,而是应该经常抽身而出,停下来,哪怕只是片刻,问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个问题蕴涵着生命最基本的问题:我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仅仅活着,而是创造,我想要创造什么呢?我能够创造什么呢?
或者通俗地说:我想要做什么呢?我能够做什么呢?只有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了,无论你做什么,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活出了你自己的韵味,当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会有任何遗憾,因为你已经做了你想做的,做了你能够做的。
假如有什么成功的法则,那么,这就是最基本的成功法则:
追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然后,你就有什么样的人生。大部分人之所以充满焦虑,那是因为他们从不彻底地追问,至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至死没有去做自己想做的。
叔本华说得好:我们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但我们不一定能要我们想要的。所以,自由的人生,并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就真的去做了。活着,如果有什么意义,那是你实实在在做了一些什么,做了一些你自己想做的东西。如此而已。
《金刚经》全篇,是对于一个问题的回答,但并非结论式的回答,而是提问式的回答,回答的过程中,不断提出问题,在提出问题中让你思考。也许你对于《金刚经》里的佛理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金刚经》在讲述佛理的过程中,展现了一种质疑式的思维方式。这是一种有益的启示。试着带着问题去生活,带着反思去生活,带着质疑去生活,你就会渐渐走向智慧的道路。
质疑会开启你的洞察力。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轻易下结论;不论什么方法,都不轻易去迷信。而是如《金刚经》里所说: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句话在佛学里非常有名,但你可以不去考究佛教上的义理,而只是从字面上去理解,也会很有意思。你见到的所有的现象都是虚妄的,如果你能够见到所有的现象都不是真实的,那么,你就见到事物本来的样子了。初读的时候,你一定会觉得这句话不符合你从小接受的常理,你从小得到的教育是:眼见为实,相信眼睛看到的。
但是,释迦牟尼说,你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
你也许一下子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这种说法给你一个冲击、一个震动,启示你不论你看到什么,不要盲目地跟随着这个东西,要运用你的洞察力去观察;也启示你不论看到什么,不要只看到这个东西,要看到一个整体。
确实,读《金刚经》,并不会为你带来更多的钱财,也不能帮你找个好的工作,也不能治好你的绝症。但是,读《金刚经》,即使随意读读,也一定能够改变你的思维方式,一定会把你从习惯性的思维方式里解放出来,你将会变得更加开阔,更加充满创造的气息,你的心态会变得柔和。当这种改变发生的时候,一定会对你的生活发生作用,在这个意义上,又可以说,读《金刚经》,一定会让你的生意更成功,一定会让你的工作更顺利,一定会让你的身体更健康。尤其重要的是,读《金刚经》,会让你在遇到失败的时候不消沉,因为你看到的失败不过一个假象,不过一个游戏,你不会被一个游戏击倒;会让你在遇到成功的时候不迷乱,因为成功不过一个假象,一个游戏,你不会被一个游戏迷惑。
这种力量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你的生命。藏传佛教里,有一个故事,说雅瓦地方寺庙内有位小沙弥,遇到一位精通相术的算命师。算命师看了一下小沙弥,说:“你很聪明,不过你只能活到十八岁。”小沙弥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上师,上师让他每天在寂静处诵读《金刚经》。小沙弥听了,就安下心来,每天诵读《金刚经》。这样到了十八岁,结果还好好地活着,一直到九十五岁才去世。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做,但改变确实发生了。事实上,他在诵读《金刚经》的过程里,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什么时候去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平静地活着,平静地死去。
明代的文人里,有“三袁”:袁宏道、袁宗道、袁中道。他们都受到佛学的影响,而他们的母亲龚太夫人是虔诚的佛教徒,特别信奉《金刚经》,几十年来坚持每天诵读《金刚经》,从不间断。
有一天,她正在读《金刚经》,忽然看到梁柱上垂下一条黄丝,一只巨大的蜘蛛沿着黄丝而下,绕着经卷走了数圈,蹲伏在经卷旁。龚夫人见了,并不觉得惊奇,而是轻轻说:“是来听经的吧。”继续敲着木鱼诵经,当她读到“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时,蜘蛛缓缓摇动,像是在礼拜。
等到诵读完毕,龚太夫人发现蜘蛛一动不动,细细一看,只剩一副空空的壳子。她叫来家人一起观看,都赞叹《金刚经》的不可思议。
于是,将蜘蛛的遗蜕,装在一个小龛之中,以僧礼安葬,并立了一座小塔,称为蜘蛛塔。蜘蛛是否听了《金刚经》而蜕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龚太夫人在诵读《金刚经》的过程里,渐渐破除了一些界限,存在的一切都变得可以沟通。
讲述上面的故事,并不是想说《金刚经》有多神奇。不是的,如果你把《金刚经》看成是神灵般的符咒,想通过它祈求世间的财富或别的什么,那么,你注定会失望。事实上,如果你安心诵读《金刚经》,通过《金刚经》的指引,进入的是另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获得的是比财富更坚实更永久的东西。
《金刚经》所指引的,不是世间的世界,不是语言的世界,而是世间之外的世界,语言之外的世界,是爱因斯坦讲的奥秘,是看不见的经验之外的奥秘。但《金刚经》并非符咒,也不是神话,而是很平实的真相的揭示。
读《金刚经》,不是做学问,而是实实在在的修行,把自己的心修成迅猛的闪电、坚固的钻石,无论什么形色或观念导致的烦恼或诱惑,都能洞察清晰,都能穿透现象进入本质;无论什么形色或观念,都不能影响到自己,安住于自己本来的样子里,领略到生命最初的喜乐,用心把世间的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