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他还不够爱她。
司徒睿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拥着她。
此刻,相对无言。此刻,无声胜有声。
秋明月不知道的是,此刻窗外,也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她。
疼痛的,温柔的,带点凄惶的……落寞。
许久,他转过身,于黑暗下看着夜空清冷的月色。
曾几何时,他可以将她揽入怀中,再不让任何人窥视。
曾几何时,她留给他的永远都是漠然的背影。
曾几何时,他连在她伤心难过之时想要给予她安慰的怀抱都已经不配拥有。
他仰头,嘴角一丝凄凉的笑。
外面厮杀声渐渐弱了下去,秋明月的抽泣声也渐渐低了。
窗外的冷月照进来,端木皇睁大眼睛四脚瘫软的样子更为狰狞骇然。
秋明月伸手过去,覆盖上他的眼。
“瞑目吧,我的父皇。”
这是她第一次唤这个所谓的父亲为父皇,也是最后一次。
手收回,端木皇的眼睛已经闭上。
外面红萼的声音响起,“殿下,叛乱已平,孝亲王被或抓,狄大人请示殿下该如何处置?”
秋明月抬起头来,由司徒睿扶着站起来,一瞬间眼神又恢复了冷静,不见方才丝毫悲痛无助。
“收监天牢,其余人若降并起血誓用效忠于本宫,则免除一死,并且厚待其家人。若反——”
她抬起的眼眸色深深,珠光璧辉下森凉如月。
“格杀勿论。”
“是。”
“还有,陛下遭刺,受惊过度,速速传太医——”
“是。”
红萼的脚步声离去,颇有几分急切和焦急的味道。
秋明月低头看着已经死去的老皇帝,此刻他嘴角的血已经变成了红色,面上的青气也消散,根本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她看着他近乎安详的面容,想起方才给他合眼的时候在他口中放了一颗药丸。那是在她发现端木皇要杀她的孩子之后,她就苦心制造的一种药。对正常人没有半点用处,但如果对有痼疾的人来说,就是致命毒药。
是毒药,也是解药。
她在端木皇的药里下了毒,方才那个药丸就是解药。
“端木清和孝亲王勾结的证据从哪儿来的?”
时间太紧,由于想着必须在燕居闭关的时候行动才能有最大的收获,是以根本来不及准备那么多。秋明月原本想着等叛乱过后燕居也损失了一批人马,震怒之下自然会彻查。再加上当初端木清的所作所为,只要自己稍微栽赃陷害,定然以假乱真。燕居那个时候不会和自己较真。却没想到,今夜居然就有人送来了这些证据。
司徒睿沉吟一会儿,道:“方才我在外面,突然接到的密函。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不过那人武功高强应该在我之上。能悄无声息的入宫而不引任何人注意,这个人——”
“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是谁了。”
秋明月打断他的话,眼神幽深嘴角带笑。
“既然是他,那么咱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眯了眯眼,“我听说方才兵部尚书府着火了?想必也是他派人做的,国师到现在还没出现,八成也是被他派人拦住了。”
她忽然一顿,眼神带着几分奇异的看向窗外。而后走过去——
凤倾玥一震,下意识就要闪身离开。里面脚步声却顿住了,而后就听见她在说。
“大昭太后如何了?”
凤倾玥蹙眉,就听到司徒睿答道:“昨日收到消息,就在这两日了。”
秋明月又倒回去,声音讥嘲而冷冽。
“肖素鸢死了,大昭和轩辕的联姻也就此断了。国丧三年,谁知道三年以后又是个什么光景?”
“只是……”司徒睿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轩辕逸并非任人拿捏的主,我们得到的消息却是,他至今都按兵不动,这是为何?”
“以静制动呗,还能如何?”
秋明月似乎已经坐下,手指敲着桌面,道:“轩辕如今剩下的皇子寥寥可数,轩辕老皇帝自然是舍不得这个儿子的。罢了,那是他们的事,犯不着我去操心。”
秋明月有些疲倦了,“让那些宫女都进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
司徒睿走了出去,隐约又有脚步走进来,听起来似乎应该是个女子。
凤倾玥心中疑惑,想要凑近去看。却见风吹落窗帘,只透过缝隙看见那女子粉红裙裾下一双同色的绣花鞋。那身影,似乎隐约有几分熟悉,然而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皱眉,刚准备以内力作风吹起那帘子看清那女子是谁。就听得远处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重重宫门外,太监拉高的声音撞破这黑夜。
“国师驾到——”
他一震,伸出的手也迅速收回,然后身影一闪,霎时消失在黑夜里。在离去之前,他听到帝寝殿由内而外想起凄切的悲嚎声。
“陛下驾崩——”
那声音拉得极远,几乎响彻整个宫殿。
被红萼传报远远赶来的一群太医霎时一震,面色瞬间惨白。
而在另一道拱门,急急而来的燕居突然抬头,一瞬间眼神森凉如月。
不多时,整个宫内都响起凄切的哭声。
燕居赶到帝寝殿的时候,帝寝殿所有宫女都跪在门外哭泣,更外面,跪着太医,最外层,是消灭了叛军将孝亲王押入天牢后前来回禀皇太女的兵部尚书狄大人。他身后,有数万大军放下刀剑,跪在地上。
燕居一颗心沉了下去,也不管兵部尚书的呼唤,直接走了进去。
寝殿内,宫女隐隐哭泣穿透耳膜。
龙床上,端木老皇帝衣衫整洁,面色煞白,嘴角一抹鲜血如樱花绽放。地上还有碎碗药汁,显然是怒极打碎的。碎碗不远处,两个黑衣人躺在地上,血液趟了一地,宫女甚至还来不及收拾。而床边,秋明月被司徒睿抱着跌坐在地,满面泪痕,神色茫然而恍惚。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