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不好了，张三强跟三年级的牛大力打架了！”下午快放学的时候，王秀姑火急火燎地跑到办公室里来报告。李佳欣一听，急忙跟着王秀姑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李佳欣到了教室门口，张三强正跟一个男孩子扭在一起。
“住手！张三强快住手！”李佳欣大声喊道。
张三强松开了手，也就在这个时候，和他打架的那个男孩子趁机又推了他一下，差点把他推到。张三强急了，又要上前去打，但是被李佳欣拽住了。
“张三强，当着老师面你还要打架？”李佳欣有点儿生气地说。
“是他先打架的，刚才他又推了我，你看见了，不怪我。”张三强想挣脱老师的胳膊。
“好了，你们俩都跟我到办公室来。”李佳欣气呼呼地对打架的两个学生说。
李佳欣又对周围看热闹的同学说：“同学们都散开吧。”
“都说说吧，你们为什么打架？”李佳欣一坐下，就立刻询问是怎么原因。
两个打架学生低着头都不说话。
“你叫什么？”李佳欣问三年级的学生。
“牛大力。”
“你怎么跟张三强打架了？你们又不一个班。”李佳欣接着问。
“他拿着笤帚打我。”牛大力指着张三强问。
“你说说怎么回事？”李佳欣继续问牛大力。
“我从四年级门口过的时候，他拿笤帚打了我。我说他是故意的，他就又上来打我。”牛大力虽然低一年级，但是跟张三强同岁，个子长得也高，根本不服张三强，以前两人打过好几次架。
“老师，他说的不是真话。我不小心用笤帚碰了他一下，他就说我打他，还骂我。打架也是他先动的手。”张三强一听牛大力恶人先告状，赶紧插嘴说。
“他在哪儿？你的笤帚怎么就碰着他了？”李佳欣目光转过来问张三强。
“他那会儿正在咱们班门口，我背着身子没有看见他，一轮胳膊不小心碰着他了。”张三强解释说。
“我纳闷了，你在扫院子吗？怎么拿着笤帚在教室外面？”
“我……我。”张三强吞吞吐吐的。
“今天该我值日，我等着同学收拾书包走的功夫跟严顺子逗着玩，严顺子追我，我就跑到了教室外头。严顺子在门里，我在门外。本来是想拿笤帚打严顺子一下，胳膊往后一抡，结果就碰着牛大力了，我也不知道他正好在我后面。”张三强不想把在教室里打闹的事说出来，但是看形势，不说没有办法了。
“你去把严顺子和王秀姑叫来。”李佳欣吩咐说。
张三强吐了吐舌头，生怕连累严顺子，严顺子再找他算账。
“牛大力，你们班主任今天有事提前回家了。我把事情调查清楚后，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以后，什么时候都不能打架。今天张三强不小心用笤帚打着了你，肯定是他的错，但是，你要跟他打架，你也有错了。”李佳欣正说着，严顺子和王秀姑跟在张三强的后面进来了。
“严顺子，你说说，你看到的是一个什么情况。”
“我跟张三强逗着玩，张三强拿着笤帚跳到了门外面，他本来要打我来着，结果牛大力正好从张三强身后过，张三强又看不见后面，不小心碰着他了。”严顺子说。
“王秀姑，你看见了没有？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严顺子说得没错。不过，他们打起来，我就赶紧叫你来了，后来的我没看见。”王秀姑说。
“牛大力，你怎么说张三强故意打你呢？”李佳欣又问牛大力。
“谁知道他故意不故意，反正是打着我了。”牛大力的话有些软了。
“你们俩都没打坏吧？要不，把你们的家长叫来，让他们找个大夫赶紧给你们检查检查？”李佳欣问张三强和牛大力。两个人一听要叫家长，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都急忙说没事。
“没事就好，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牛大力，今后不再打架了，能做到吗？能做到，你就可以先回家。如果做不到，你就再等等。你家长来找你，我当面跟你的家长聊聊，让他们监督你。”李佳欣想。
“我能做到。”牛大力可是怕找家长来，急忙表态说。
“那好，你先走吧。”
牛大力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放回家了，他看了张三强一眼，幸灾乐祸地走了。
“张三强，严顺子，你们说说今天这样的事对不对？”李佳欣虽然没有厉声训斥，但是表情很严肃。
“又不是故意的，开始我跟牛大力说对不起了，但是他还骂我。我生气了就上去打他了。”张三强说。
“可你是四年级，人家是三年级，你怎么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呢？老师不是告诉过你们，不允许打架吗？你还是纪律委员呢！”李佳欣的口气很严厉。
“老师，你看见了，我松手了，牛大力还推了我一下。”张三强觉得很冤枉。
“今天的问题根源在哪儿？你们没有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没有一身作则。在教室打闹！如果严顺子你们俩不逗着玩，会出打架的事吗？你们想想，不论是跟牛大力打架，还是你们俩打闹，万一有个闪失，打坏了怎么办？”
张三强和严顺子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了。
“别的老师都说你们俩是惹事精，我不这样想。我信任你们，所以提拔了你们当班干部。你们当了班干部后，确实进步很大，但是离老师的期望还有差距。我相信，你们只是一时忘性，没有把控住自己，下不为例！希望你们以后不要给老师丢脸。”
“王秀姑今天表现很好，知道发生事情了先找老师，要不两个人打坏了谁都是大麻烦。”一直站在一旁的王秀姑听见老师表扬自己，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
“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后，好好反省反省。”李佳欣说完，摆了摆手让张三强他们离开了。
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张三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高兴地直蹦：“哇塞！没让罚站，也没让写检查，也不用叫家长！”
“李老师就是比以前的刘老师好。”严顺子说。虽然李老师严厉地批评了他们，但是让他们最担心的“叫家长”居然没发生。
第二天早晨，李佳欣见到唐一民后，把张三强和牛大力打架的事告诉了他。
“他俩又打架了？俩人都缺挨揍。你怎么处理的，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把家长叫来？”唐一民对张三强和牛大力打架的事见怪不惊。
“没有，简单说了说就让他们回家了。”李佳欣说。
“那不顶事！这种成天打架的孩子，你不给他点厉害，他记不住。过两天就又打起来了。”
“照你说应该怎么处理？”
“一人踹两脚，再让家长把他们领走。”
“体罚学生，学生会记恨你的。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问题更复杂。”
“那是打他不够狠，打一次就让他记住。”
“打得狠也不一定奏效吧？”李佳欣没好意思说“你肯定打过他吧，怎么现在又打架了？”
这时候，上课的钟声响了。唐一民急匆匆地去上课了，李佳欣也拿起课本往教室走去。
一天下来，张三强和牛大力都没有再相互找事，唐一民也没再提他们俩头天打架的事。两人打架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事实证明，李佳欣这种说服教育的处理方式很奏效，因为在学校，她班的学生再也没有打过架。
李佳欣觉得学生打架的事好处理，老师之间的矛盾却不好解决，它可不像处理学生打架那么简单。
天气不好，今天刘芙蓉和王兰香都没有回家，张义国也没有回家。张义国住严志纲所在的男宿舍，刘芙蓉、王兰香和李佳欣住一个屋。
夜深了，李佳欣和刘芙蓉早上炕睡觉了，王兰香跟张义国还待着在办公室。估计12点多了，王兰香和张义国才一前一后回各自宿舍。
“王老师，备课备到这么晚呀？”刘芙蓉刚睡着觉，就被王兰香回来很吵的动静惊醒了，心里很不满，口气中有种讽刺的味道。
“和你有关系吗？”王兰香反问。
“和我没关系，和老张有关系。”刘芙蓉小声嘀咕了一句。
王兰香耳朵特别灵，刘芙蓉的嘀咕她听得很清楚，立刻喝叱刘芙蓉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么？还是你做贼心虚？”刘芙蓉的声音也高了。
“你才心虚呢！你有话就明说！不要背地嘀咕别人坏话。”王兰香的声音更提高了。
“我从来不说坏话，只说实话。怕说别做呀？”刘芙蓉话中有话地说。
“我做什么了？你说，今天你说不出来，我就告你诬陷。”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佳欣见状，急忙拦住王兰香。“都是同事，这是干什么呀？深更半夜吵架，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王兰香气呼呼地喘着粗气，不过还是听了李佳欣的话，没有再往外走。
“你说，我招惹她了没有？我一回来，她就没有好话！”王兰香跟李佳欣说。
“回来那么大动静干吗？故意让人们都知道你们回来了是不是？”刘芙蓉说。
“怎么大动静了？怎么李老师没事，就你有事，事多！怪不得你家里……”王兰香还想说，李佳欣见越扯越多，赶紧插嘴：“都别说了，都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刘芙蓉和王兰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但是李佳欣能感到，俩人还都在斗气。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王兰香才终于上炕睡觉了，很快她就睡着了。刘芙蓉也早已脸朝着墙睡着了。但是，李佳欣躺在她俩人中间，怎么也睡不着。她在想：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产生那么多矛盾呢？
“请问，李老师在不在？”李佳欣一听说又有人找她，神经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如果是米寿昌再找到学校来，她真不知该如何办了。
李佳欣出了办公室一看，惊喜地叫出来。“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李如芬。李佳欣自从定关师范毕业前见过李如芬一次后，还一直没有见过她。很长时间不见面，她要跟李如芬好好聊聊。
因为怕影响办公室里的老师备课，李佳欣把李如芬领到了宿舍里。
“你怎么来啦？你过得还好吧。”李佳欣急切想知道李如芬的状况。
“我要回家，绕了个道，来这儿看看你。”李如芬的家在卧牛县城南的李家店村，而她上班的学校在县西北角的阜川村，两地相距有七八十里地。如果绕道走北峪口村，距离还要远一些。
“我太高兴了。”李佳欣非常感动，一边给李如芬倒水，一边说。
“你这里看着挺好的。”李如芬有些羡慕地说。
“你的学校不行吗？”李佳欣问。
“别提了。阜川村在山沟里，学校小得不行，一共就二十几个学生，还分了四个年级。学校就我们两个老师。复式班，麻烦。”李如芬说。
“那你怎么吃饭呀？自己做饭吗？”
“村里派饭，到人家里吃。村里就那么几十户人家，轮着。”李如芬无奈地说。她环视了一周，问李佳欣：“你这里的学校有食堂吧？”
“北峪口学校还行，有大师傅做饭，还省事。”李佳欣说。相比李如芬的学校，这里确实方便多了。
“你那么远，不经常回家吧？”李佳欣问。
“很少回，想回也不方便。什么时候能调到一个离家近一点儿的学校就好了。”李如芬说。“你呢？经常回去吗？”
“我也不经常回去。你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李佳欣黯然地说。
“是呀，我忘了。”李如芬意识到话问得不妥，急忙换了别的话题。“我听说定关师范有人调查造反派头头的事来，你知道吗？”李如芬问李佳欣。
“不知道呀？调查什么？”李佳欣听得很奇怪。
“我以为你清楚呢。你不是有个大舅在县教育局上班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李如芬说。
“我很长时间没见过我大舅了，也没听说什么消息。”李佳欣说。
“我在师范一个班的同学给我写信来着，我才知道。听说几个造反派头目有什么事似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李如芬说。
“他们到哪里都很吃香，会有什么事呀？”李佳欣想起班里袁荣芬、胡永波、董国鸾等人到哪里都神气十足的样子，不解地问。
“那是以前，他们“大联合”占上风，后来不行了，“满山红”占了上风。所以，他们这些人倒霉了。要不怎么没有一起分配呢？”李如芬看样子了解一些内幕。
“会这样呀？”李佳欣的眼睛中流露出很多意外。
“我还听说你们班的袁荣芬跟胡永波分手了。”这个消息对于李佳欣更意外了。胡永波那可是紧跟袁荣芬的，怎么可能分手呢？
“可能是到了九月份，胡永波回了他们县，俩人就分开了。胡永波具体干什么工作了不清楚，好像是没有当老师。”李如芬把她听来的说给李佳欣。
“那袁荣芬怎么不跟着胡永波去呢？”
“县里也敢安排呀？袁荣芬，是整个“大联合”的头儿，谁不知道呀？“满山红”一直盯着整她呢。”
“那怎么办呢？”袁荣芬处在这么一个境地，恋人又弃她而去。李佳欣突然可怜起袁荣芬来。说句老实话，袁荣芬的能力不得不佩服，如果她把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的话，肯定会成为杰出的人才。
“听说，来人调查也是调查袁荣芬他们几个人的事。你们一个班的，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我以为有人找你来调查呢？”李如芬说。
“没有，没人找我，再说我也不清楚。”
“我还听说，‘大联合’想方设法保护袁荣芬，要把她送到外面去。咱们毕业了，不清楚定关怎么样了，听人家说闹得比以前还凶呢。”李如芬被分进深山沟的学校里，消息竟然还很灵通。
“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县的人不少人跑到定关去了，我们村就有一个。”李如芬似乎没看见好戏有一点遗憾似的。
“跑那儿干吗？”李佳欣不解。
“闹革命呗。什么时候不是往革命火热的地方跑？以前革命青年还不是都往延安跑吗？”
李佳欣心想，这一样吗？
李佳欣跟李如芬一起不知不觉就快到放学时间了，李佳欣让李如芬休息一会儿，她到班里给学生布置作业。
今天，刘芙蓉和王兰香又都回家了。
李佳欣跟李如芬没有什么顾忌，俩人一直兴奋地聊天，直到后半夜才睡觉。
第二天早晨，吃了早饭，李如芬告辞。李佳欣一直把李如芬送到村口的大道，望着李如芬没了身影，才转身回学校。
时间过得太快了，毕业大半年过去了，外面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尤其是袁荣芬等人竟引起上面的人去调查，这是李佳欣万万没有想到的。要是李如芬不来，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大概二十多天以后，定关县来了三个人，他们找到李佳欣，说要了解一些李佳欣他们那一届学生的情况，尤其是袁荣芬、胡永波等人的情况。
因为之前有李如芬透露消息，李佳欣对找她做调查并没有太大震惊，但是她还真为袁荣芬捏把汗。尽管李佳欣在师范时受到了袁荣芬的敌对和孤立，可她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她不可能对袁荣芬借机报复。她对来调查的三个人推说不了解详细情况，很快把他们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