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欣在红沙河中学一上班,就感觉跟以前工作不一样了。红沙河中学多数学生住校,所以不但要上好课,还要管理好学生们的生活。学生有早晚自习,有课外活动,有文体比赛,有评优评先……这一切让李佳欣回想起她在卧牛县中学读书的美好时光,她相信,文化大革命结束了,真正的学校教育回归了。她要让学生们跟她一样,度过最充实、最美好、最有收获的学习时光。于是,她用极大的工作热忱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她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性格指使着她开始忘我地工作……
星期一上午第一节课,李佳欣拿着教科书走进14班教室,这节课是她的数学课。当她站在讲台上,用眼睛一瞥,发现教室里有两个座位空着。
“谁没来啊?”李佳欣问。李佳欣意识到她必须尽快把学生的姓名都记住,了解每个学生的情况。
“谷会增和杨树森。”班长甄俊勇站起身来说。
“他们上哪儿去了,知道吗?”
“星期天回家,还没有返校。”学校对星期日的晚自习不作要求,很多学生都是星期一早晨返校,加上请假制度执行不严格,才让两个同学胆敢误课。
“他们来了,让他们到办公室找我。现在上课!”李佳欣说。
学生们一个个注意力集中起来。
“咱们今天讲负数,我先问大家,谁知道气温怎么表示啊?”
“用度表示。”同学们说。
“那今天大概有多少度啊?”
“二十多度吧。”有同学们猜测,但有的同学猜测不到二十度。
“很好。那你们估计一下咱们这里三九天时会有多少度?”
“零下七八度吧!”有人说。
“不对,零下十度也不缺。”有人反驳。
教室里的气氛十分活跃。
“好,大家说得不错。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说冬天的气温时要说零下多少度啊?”
同学们觉得老师太有意思了,零下多少度零上多少度都是常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佳欣在黑板上画了一根数轴,接着说:“今天我们就学一个新概念:负数。刚才大家说的今天气温二十来度,实际上是零上气温二十来度,是正数,符号为‘+’,一般人们会省略符号;而大家说的零下气温的度数是负数,用符号‘-’表示,负数的符号不能省略。你们说为什么负数的符号不能省略啊?”
“省略了就跟正数一样了,两个就混淆了。”
“说得太好了,哪位同学还能说说什么时候用到负数?”
“小数减大数的时候。”
……
一节课很轻松地过去了。
李佳欣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考虑如何加强纪律的问题:必须严格请销假、上课、上早晚自习、督查等制度,还要有奖惩措施,否则学生们必定还会懒散。当然,李佳欣知道学生们以前在文革中没有好好学习过,要让他们把坏习惯改过来需要时间,不过必须从现在就着手,争取最短时间改掉。谷会增和杨树森来了,就立刻跟他们谈话……
李佳欣的办公室在教室后面的第三排房子,它西边是其他教师办公室和体育器材室,东边是两个由教室改成的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则在后一排房。她办公室门前不远处有棵高大的榕树,长势非常良好。
李佳欣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女老师,叫唐甜妹,她教初二两个班的语文课。
“下课啦?”唐甜妹跟李佳欣打招呼。
“嗯,唐老师你没上课吗?”李佳欣反问。
“上了半截,回来了。班里学生闹腾,不好好听,那就上自习吧。”唐甜妹气呼呼地说。
李佳欣一听觉得有问题,怎么课都上不完呢。本来李佳欣想跟唐甜妹请教是不是初二的纪律好一点儿,人数齐全,看来初二的纪律还不如初一呢。
“那你回来早,领导知道了不批评你吗?”李佳欣问。
“批评我?谁让班里学生不听话呢,找他们的班主任去!”唐甜妹看来还挺有理。
李佳欣觉得唐甜妹的态度有些不对,应该从自身找原因才是。不过李佳欣初来乍到,不便多说什么。
“是不是每个周一缺课人数都比较多啊?初二怎么样?”李佳欣问。
“肯定是,周一有的不按时返校。周末更不行,旷课的更多。是不是你们班里有人今天没来啊?那正常。”唐甜妹很不以为然。
“有两个旷课没请假。”
“两个,那你们初一好多了。还是初一的学生老实,到了初二,一个班有时候会有十来个旷课的。大会小会说得不少,就是管不住。”唐甜妹说。
李佳欣闻听,眉头一皱。做老师的,必须管住学生才行。她就不相信,老师工作做到位了,学生就是不好好学?
下午自习课时间,李佳欣把下午才返校的谷会增和杨树森两个人叫到办公室先询问情况,然后告诫他俩以后一定要及时返校,遵守学校纪律,但没有批评他们。
谷会增和杨树森俩人从李佳欣办公室出来一边走一边议论,说李老师果然不敢管他们。
谷会增和杨树森走后,李佳欣把班里几个学生干部找来,开了一个小座谈会,把她管理班级的一些想法说出来,征求学生干部的意见建议。几个学生干部没想到老师会征求他们的意见,觉得李老师很平易近人,胆子也就放开了,说了不少他们的想法。
几个学生干部离开后,李佳欣趴在办公桌上认真制定了一份工作计划,把“抓管理、保安全、促教学、谋和谐”作为工作的十二字方针,并且详细标注了实施细则,后面还特意用红笔加注了“以身作则”四个大字。
第二天上数学课的时候,李佳欣特意留出了最后5分钟的时间,宣布了一些事情,她说:
“同学们,大家刚上初中,可能还没有适应——相互之间不是很熟悉,对学校的管理制度也不很了解,加上学习目标不明确,所以,有的同学表现有些松弛,对学习没有抓紧。我在这里不批评任何人,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改过来。大家想想,父母送你们来读书,为了什么?你们要是每天吊儿郎当的,能对得起谁?说老实话,你们既然选择来这儿上学,就必须有埋头苦学的决心。如果不想好好学习,我建议回去跟家长商量商量就别上学了,回家还能帮父母干点活儿呢!当然,我相信你们在座的56名同学,都有好好学习的愿望,但是要管住自己,不要违反纪律。今天,我在这里郑重地公布班里的一些管理规定:第一,实行奖惩制度。期末的评优评先跟平常的表现挂钩,奖惩制度用分数考量,表现好加分,表现不好扣分,如果违纪了加倍扣分,并给予相应处分;第二;严格考勤,不允许旷课。如果生病或有事必须请假,请假要有请假条。无故旷课要做出书面检查。早操、早晚自习都必须上,跟课堂上课一样,要点名。如果无故缺席,也要扣分。第三,卫生指定到组、到人,哪个值日组卫生做得不彻底,这一个礼拜的卫生都由这个组来做。第四,你们还都小,眼睛要保护,所以座位不固定,两周一换。最后,我要说的是,咱们班实行民主管理,如果这些规定实施过程中发现某些方面不合适,咱们及时调整。还有一项,因为刚入学,相互都不熟悉,为了方便工作,现在的班干部都是临时指定的,能不能以后也当班干部,这要看表现和成绩。期中考试以后,大家民主选举。”
李佳欣的话音刚落,同学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了。大家没想到外表柔弱的李老师,竟然管理班级这么严格。尤其是几个班干部,每个人心里都很震动,危机感油然而生。
“大家有什么好的意见建议,随时给我提。我在学校住宿,会跟大家一起学习、生活,我希望能跟大家做朋友。”
下课了,李佳欣收拾好教科书,出了教室。班里可是炸窝了。
“老师也太严格了吧!”谷会增撇着嘴说。
“切,哪个老师说得不严格?哪个班能管得住?你没听说,初二的班主任都用脚踹,还不是一样管不住?怕她干什么!”杨树森不以为然地说。
郝利国听着谷会增和杨树森的对话,撇撇嘴,觉得幼稚。他认为根本不用讨论。
班长甄俊勇一声不吭,对着课本发愁,他文体、劳动、纪律什么都不怕,就是担心学习成绩。
副班长张秀茹则显得信心满满。她对老师的话非常赞同,高兴地约同桌李月英出去做课间活动了。
清晨六点,天色还不亮,早操集合的铃声响了。
李佳欣早早在学校门外的操场入口等待学生们集合。只见各班的学生都是三三两两、懒懒散散、甚至哈气冲天地往这边走来,带队跑操的体育老师夏金彪不断地高声叱喝“快点儿!”,学生们依然是哩哩啦啦的。大约快过十分钟了,各班才整好队伍,开始跑操。
李佳欣一边催促她班里学生利索点儿、抓紧时间整队伍,一边清点着人数。她数了两遍都少了两个男生——谷会增和杨树森。等学生们开始跑操了,李佳欣跑回学校,到男生宿舍去找谷会增和杨树森。
“当、当、当”,李佳欣敲男生宿舍的门。
宿舍里没有反应。
“谷会增、杨树森!起床,去跑操!”李佳欣在外面喊。
宿舍里还是没人应。
“当、当、当”,李佳欣更用力地敲了几下门。
李佳欣看不见屋里,屋里的谷会增和杨树森两个人早就听出是李老师查他们来了,他们反倒把身子都往被子里钻了钻。他们觉得女老师不能进男宿舍,怎么都拿他们没办法。
“我可进去了!”李佳欣说着话,非常生气地推开了宿舍的门,不过她并没有真进去。但在门口就能看见宿舍通铺的角上睡着两个人,都被被子蒙得严严实实,连脑袋也在被子里面。其他的地方是一个个没有叠好的被窝,叠好的被子也就两三个。地上是横七竖八的脸盆。宿舍里浓臭的味道非常刺鼻,李佳欣站在门口,都不由自主地去掩鼻子。
“谷会增、杨树森!”李佳欣喊,“听见没有,起床!”
谷会增想不到李老师真敢把他们的宿舍门推开,他担心再不起床,李老师会过来掀被子,急忙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来,“李老师,我们实在太困了。”
“大家都能起得来,你们俩为什么起不来,是不是晚上熄灯后不睡觉,闹腾了?”
“没,没有。”谷会增心想,别把昨天晚上玩牌的事再抖出来了。
“杨树森,起床!”李佳欣知道杨树森也早醒了,故意装睡。
“谷会增,把杨树森叫醒!”
“我——”谷会增吭吭唧唧的。
“我,我什么!等你们三分钟,你们要是还不起来,我就组织所有学生参观你们的睡姿!”李佳欣说完关上了宿舍门,离开了门口,但是并没有走远。
“喂,杨树森,咱们还是起床吧。”
“你个笨蛋,谁让你搭理老师了?你就装着睡着不行啊?”杨树森骂谷会增。
“她把宿舍门都推开了,我哪敢还装睡啊!”谷会增心想,李老师真组织一帮学生来宿舍,丢死人了。
“我不起床,我还要睡一会儿。老师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杨树森背过身去打算接着睡。
谷会增胆怯,乖乖起床了。他把门开了个缝,想看看李老师是否还在。
“谷会增,杨树森起来没有?”谷会增开门声尽管很轻但还是让李佳欣听到了。
“没,哦,马上!”谷会增给杨树森打着掩护。
“告诉他快点,同学们跑操快回来了。他不想起来,就别起来了,我让同学们排好队来看他。”李佳欣的口气一点儿不像开玩笑。
“好、好”,谷会增口里答应着,赶紧关上门,回去拉杨树森起床。“哥们,还是快起床吧,老师一直没走,看样子她是要来真格的了!”
杨树森用大眼睛看着谷会增,心里在考虑要不要起床。
“哥们,还是起来吧,就算老师是吓唬咱们,不会真组织学生来,但她一直在外面堵着不走,你也睡不着觉了,还是起来吧!”
杨树森在谷会增的催促下不情愿地起床了。俩人都没洗脸,就往外走,一开门看见李佳欣还在不远处,他们撒腿跑了。
李佳欣在同学们跑操回来后,又到教室盯了一会儿早自习,快七点钟的时候,才离开。
下午班会上,李佳欣通报了班里上早操和早自习的情况,又特意提到了宿舍和教室的卫生,要求今后务必严格考勤、搞好卫生,她会每天检查。
李佳欣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每天早晨都到宿舍门口催学生起床,监督他们上早操。她每天还会带着纪律委员检查考勤、带着劳动委员检查卫生。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李佳欣所带的初一14班成了全校早操集合时间最快、人数最齐全、队伍最整齐,宿舍、教室、校内值日区卫生最好的班级,而且得到了学校领导多次点名表扬,但也招来了其他一些老师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