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丽丽说,真的吗?白云白说,我从“三联”上看到的,大笑可以令身材苗条,人家西方国家有大笑俱乐部呢。苏新茶说,那咱们也成立一个吧。王晶说,我看咱们已经是现成的了,只要在一起,哪次不大笑?咱们肯定成立在西方国家之前。于丽丽说,不过成立两年了,我怎么没见瘦啊?昨天在学校称了一下体重,同志们,数字不可告人啊。白云白说,你不算胖的,中年妇女不能太瘦。于丽丽说,不不,我还是渴望瘦,男人喜欢瘦呀。女要为悦己者瘦呀。
我必须在第二次出嫁前把自己搞瘦,嫁出去以后就不管啦!
于丽丽作出一付怪相,惹得几个女人又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这聚会一推再推,今天总算举行了。
其实平日里,虽然没聚齐,互相之间也是常来往的,苏新茶王晶和白云白在一个单位,于丽丽和白云白是同学,尹湘兰和王晶又是朋友。但她们还是喜欢这样特意聚在一起聊天。用于丽丽的话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离婚的原因走到一起来了。用自云白的话说,她们是一根藤上的苦瓜。但只要聚在一起马上就甜了。
每次聚会,她们总是从头笑到尾,很少有唉声叹气的时候。这样的快乐就使得聚会越发地必要和重要了。
苏新茶说,于丽丽,你这段时间电话总占线,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于丽丽说,我正要汇报呢。先让我喝口茶吧。
王晶连忙给她倒上菊花茶,她知道她最喜欢菊花茶,说自己火气大,菊花茶泻火。于丽丽很惬意地喝了几口之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看见没有?我终于把自己推销了一回。
白云白接过来,看到一版征婚启事,就说,哪个是你啊?
于丽丽指指说,第一个,“中年女”就是我。
王晶说,哈哈,你也有这种时候。
于丽丽说,就是你们老动员我,我就下决心试了一下。
苏新茶问,效果如何?
于丽丽拿出两张纸,说,看看,这是我初选之后留下的五个人,想请你们参谋参谋。
王晶说,嗬,居然有五个,好富裕啊。
于丽丽有些得意又有些心烦地说,五个是少的呢,我已经淘汰了一百来个。那两天接电话接的我都要累死了。
苏新茶连忙证实说,我那次也是,光打电话来的就有一百来号人,还有写信的。搞得我应接不暇。可忙到最后,就剩下一个老古董了。苏新茶一边说,一边把于丽丽的名单拿过去,看了一眼就叫起来,说,这个人不行,这个人你可千万别见他。
于丽丽一看,她指的竟是“九三年”,就说,嘿,我还就觉得他还有点意思呢。
苏新茶说,我上次征婚的时候他也出现过的,把我也给蒙蔽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老油条,专门干这个的。
于丽丽说,怪不得,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家电话,他就打过来了,肯定是装了来电显示。
苏新茶说,那算什么,他有一整套呢。据说他离婚是因为老婆跟人跑了,所以对女人怀恨在心,离婚七八年了也没有再婚,但只要有和他前妻差不多大的女人征婚,他就必打电话去,引人上勾后再把别人甩了,以此寻找快感。而且为了勾引知识女性,他还读了不少书,所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白云白笑道,事业心很强嘛。
王晶说,搞了半天不做大众情人,要做大众仇人哪。
大家笑了,知道王晶的“大众情人”指的是她那个陈挚。
于丽丽说,还好你先帮我看看,我差不多都要答应和他见面了。
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在你那次出现过的坏人?
苏新茶仔细看下去,说,这个医生也够戗。于丽丽说,怎么你摘掉的都是我觉得还可以的?那个医生,年龄、学历、收入都还不错,有住房,没孩子。听上去特别理想。苏新茶说,我当初也是觉得他不错嘛。年龄也不算老。但不能只看外在条件啊,关键是人。
你见他一次你就知道了。你会受不了的。于丽丽说,很丑吗?苏新茶说,不是丑,样子还过得去,反正就是清瘦的知识分子模样。是性格。于丽丽说,有怪癖?苏新茶说,对,有洁癖。王晶嚷嚷说,有洁癖多好啊,男人一般都窝囊,好不容易有个爱干净的你们还嫌?
苏新茶说,不是爱干净,是有洁癖,这可是两回事。你和他相处一天你就会觉得,还不如找个窝囊的舒服些。于丽丽说,洁癖有那么可怕吗?苏新茶说,可怕可怕。
于丽丽心想,苏新茶这么夸张,是不是人家没看上她呀?那个医生对她可是挺满意的,说只要她人好,他一点都不在乎她的经济条件。还主动说,如果他们成了一家人,他不但会负担她女儿所有学费,还可以负担女儿将来出国留学的费用。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人?就因为一个洁癖就把人家否了?于丽丽在心里来了个否定之否定,决定留下这个医生。
除了“九三年”和医生,剩下的三个分别是:一个刚刚退居二线的五十岁的处长,一个已经退休的五十五岁的工程师,还有一个正在待业的转业军人,才三十八岁,比于丽丽还小四岁呢。就因为太小,于丽丽本来准备把他划掉的。可他的一句话又让于丽丽留下了他。他说他虽然是从这个城市出去当兵的,可一走二十年,回来后觉得很陌生,于是很想找一个让自己和这个城市重新亲近起来的契机。
讨论结果,王晶认为转业军人比较好,尽管年轻了些,可人家都没嫌你老你干吗嫌人家年轻?人家在部队当了二十年兵,再年轻也不会是奶油小生的,再说还是个营长昵,带过几百号人昵。王晶还顺口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很合适。白云白认为工程师好,都是知识分子,互相能理解。至于年龄,大点儿稳当。苏新茶则认为处长好,有房子,收入稳定;老婆是病故的,孩子也大了,都不会有什么麻烦。比之转业军人和工程师,他有较好的社会关系,不用于丽丽去打天下。五十岁嘛,对男人来说算是中年。可于丽丽说,人家叶同志三十多岁就当处长了,四十多岁就当局长了。他五十岁才是个处长,可见出息不大。苏新茶说,你不能这么比呀。男人里能有几个叶同志?再说一辈子连科长都没当过的男人还多着呢,那不结婚啦?
白云白见她们因为叶博文争起来,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不自在,连忙说,可不是,会当官不一定会当好丈夫,还是要看人怎么样。
于丽丽没再说话,但心里面还是不服气,我为什么就不能找个强点儿的男人?难道我就不如白云白吗?不管她们怎么说,她心里还是把医生排在了第一。在她看来,医生既有文化又有经济实力。
至于洁癖嘛,也得亲眼看看再说。她不相信有那么可怕。
王晶吃着爆米花,一付与己无关的样子说,要我看呀,你干脆同时和他们四个相处好了,比较比较,再作决定。
于丽丽说,那怎么行,我一朵鲜花还插几堆牛粪啊。
话一出口,白云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王晶也被爆米花呛住了。
只有苏新茶莫名其妙,她问于丽丽,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幽默可没法复述,于丽丽说,我没说什么,我说我最多也就选一个。
苏新茶说,废话。新婚姻法也是一夫一妻制。我看你自我感觉还挺好,告诉你吧,人家不嫌你就不错了。
王晶说,哎哎,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报上说,现在中国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人多了七千万,他们应该有点儿危机感才对啊。
白云白说,才不会呢,这一代女人没了他们可以找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世世代代的女人是无穷无尽的。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儿子,我怕我儿子他们那一代的女孩子也会被现在的男人抢走呢。
苏新茶说,真的,上次我遇见我一个中学同学,也离了婚,和我一样大,在一个公司当职员,我看他收入不错,人也长得可以,就想介绍给王晶。我想他比王晶大七岁嘛,挺合适的。起先他听了我说的情况很满意,再怎么王晶也是个记者啊。可没想到我一说王晶三十八岁了,他马上就说太老了太老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自己四十五,说人家三十八岁的太老了。
白云白说,这很正常,男人命短啊,只好找年龄小的老婆。
于丽丽说,你可真刻薄。
白云白笑眯眯地说,谢谢夸奖。
大家讨论完了于丽丽的事,尹湘兰还没到。白云白就给她打电话。
尹湘兰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她可能来不了了,单位上临时有事。白云白说,那你就忙去吧,我们这些人反正随时可以见的。
不要着急。
放下电话几个人都问,尹湘兰怎么啦?为什么不来?白云白说,我感觉她有情况,听电话的声音是在车上。好像要上哪儿去。
苏新茶说,这家伙,也不跟姐姐们说一声,自己就有情况了。
王晶说,她要有情况是很容易的,她那个软绵绵的声音,男人听了一般都要陶醉。但愿她别被人骗了。现在的男人可是不老实。
于丽丽说,你也别因为一个陈挚就看破红尘。好男人还是占多数的。
白云白说,我同意,不过好男人都在别人家里呆着呢。
王晶说,哎,我听到一个顺口溜,说男人最好有四个女人:家里有个受骗的,身边有个犯贱的,单位有个好看的,远方有个思念的。
大家乐。苏新茶说,不知有没有实现了这一伟大理想的?于丽丽说,肯定有的,肯定还不少。王晶说,我估计没多少,一般男人能骗一个回家就不错了,骗人也得有本事啊。于丽丽说,就是,至少得有本科文凭。
白云白只是笑,没有说话。因为她突然之间对号入座了。她想,自己是不是叶博文身边那个犯贱的?正想着王晶就说话了。王晶说,同志们哪,咱们可以当那个家里受骗的,也可以当那个单位好看的,或者当那个远方思念的,就是别当身边那个犯贱的。白云白知道王晶是有口无心,但还是有些不好受。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白云白拿出手机看,是个陌生的电话。一接,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标准的普通话:喂,你好,我是那个赭石色的赭。
白云白下意识地看了王晶一眼,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什么事?白云白问。章赭说,没事,就是问候一下,看看你在干吗呢。白云白没好气地说,我和王晶在一起。章赭说,干吗那么紧张?白云白说,我有什么好紧张的。章赭说,对不起,看来你并不高兴接到我电话。我是想问问你收到我最近发的邮件没有?白云自装糊涂说,什么邮件?章赭说,伊妹儿啊。白云白说,只收到一封。章赭说,这就怪了,我又发了两封呢。白云白说,不清楚。章赭搁了电话。
白云白想,怎么发展到打电话了?原来可只是发个邮件的。
从那次见过一面以后,章赭回去后就给她发了封伊妹儿,先是告诉她周德明教授出国去了,所以还没有向他汇报;后又发来一封,请求她发几篇散文给他“学习欣赏”。白云白想想没什么道理拒绝,就按他的意思发给他了两篇。他看了之后回复谈感想,说很喜欢,还说她的文章和她的人一样脱俗,等等。白云白就没有回复。没想到他会打电话来。
白云白拿不准是不是要把这一新动向告诉王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