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瑞清不再跟我说东说西,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发起呆来,我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不是要带瑞清去医院看病的吗?坐2号线去医院不是绕了很远的路吗?可我还是习惯性地走到了这里。唉,看来我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正想着,地铁已经到站了,我跟瑞清上去后发现没有座位,就站在门边发呆。
地铁实在是一个很伟大的发明,不仅速度快效率高,而且还上演着很多感人的故事。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男主角在天使的引导下在地铁上巧遇女主角,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到了最后。
天使?我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明亮的灯光,真的有天使吗?如果有,他们一定知道我的愿望吧,那么,可不可以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呢?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期盼,可是转念一想,这世上这么多人有着自己的心事,天使能帮得了所有的人吗?
上了地铁后我一直在发呆,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也没有去看瑞清到底怎么样了。这个时间段正是放学下班的高峰期,地铁上的人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
上车下车的人络绎不断,我被推推搡搡地挤到了中间的扶手栏杆边,我索性靠在那里,脑子里满满的全是一个人,皱眉的、抿嘴的、轻笑的,甚至面无表情的样子都在我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这些影像就像是一个个细小的水泡,轻轻地在我的心湖浮起,然后碎开,激起层层涟漪。
“敦贺原,我喜欢你!”
女生含羞带怯的侧脸再次出现,像是一块石头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我不自禁地皱眉叹气,今天头疼的应该是我才对。
身边的人真多,推来挤去,大热天的,不时还能闻到气味。还好我不是矫情的人,要不非得难受死。老妈说我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天塌下来也不着急。也正是这样的性格让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绝望,因为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正在为自己安于现状庆幸时,我突然感觉到有只手摸上我的……我的屁股,还……捏了一下!色狼?不是吧,地铁里遇到色狼这么富有戏剧性的事竟然被我赶上了?
我努力躲着身后的那只手,无奈人实在太多了,我只要躲开一点,那只手马上就会跟上来,而且还变本加厉。
怎么办?我挤在人群中间根本就动不了,我现在怎么办啊?我要喊出来吗?如果我大声地喊出来会不会被当成疯子啊?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个天籁般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中:“先生,如果你管不好自己的手,那就请警察管管你吧。”
温柔、沉稳、不容抗拒,这个声音好熟悉啊,这是……
我整个人一瞬间呆住了,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抬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歌如亚,别怕,有我在。”一个声音轻轻地传入我的耳朵里,很轻,却让人感到很安心。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我的肩膀便被人一把揽住,揽着我的手臂很有力,让我消失的勇气慢慢地回到了身体里。我这才颤抖着抬起头,身边是我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瑞清,只见他铁青着脸瞪着前面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同时抓着我肩膀的手臂紧了紧。
而身穿校服的敦贺原正抓着那个男人的手腕,轮廓分明的脸上是很冷静的表情,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坚定。
第三次了,加上这一次奋不顾身地为我站出来,他已经是第三次帮助我了。我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世界上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就让他一直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吧,带着荣光,以及爱的信仰。
“臭小子,老子的闲事你也敢管?你不想活了吧!我告诉你,再不放手老子就活劈了你!”被抓住手腕的男人回过神来后,开始破口大骂,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敦贺原的手,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敦贺原的钳制。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色狼。”
那个男人嚣张的骂声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地铁上的人都纷纷议论起来,可是那个男人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还在旁若无人地骂着。
“我不敢管,但是警察可以管。”敦贺原的声音不大,依旧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很温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人都被他的声音镇住了,包括那个还在挣扎的男人。
时间像是定格在了这一秒,连沙漏里淡紫色的沙都不动了,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就在这一秒,敦贺原微微低下头看向我,当触及到他目光的一刹那,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被抽离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琢磨不透的光芒,嘴角边还是那抹不变的浅笑。但是这一次,不像第一次的温柔亲切,也不像第二次的无奈,而是能明显让人感受到的坚定和严肃。即使这样,我也还是觉得他很帅。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我会不会又脸红了啊?不要不要!我不可以在他的面前丢脸!不行,要镇定啊,对,深呼吸,镇定!哎呀,心都跳到嗓子了我要怎么镇定啊?
这时候,一直揽着我肩膀的手臂突然动了一下,我这才意识到我还被一个人揽在怀里。我挣扎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瑞清墨色的眼眸。
“如亚,别怕,有我在。”瑞清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嘴角又勾起了他特有的笑,“如亚,你说咱们要不要送他去警察局呢?”
我尴尬地站直身子,不着痕迹地离开瑞清的臂弯,眼睛盯着地面,也不抬头。感觉有几道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突然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到了的心虚,可是又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不,不用了,我,我没事。”我偷偷地看了敦贺原一眼,咬着嘴唇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为什么每次面对他我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啊,我真的好想哭。
“好自为之。”敦贺原松开手,不再看那个依旧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男人,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确切地说我根本就不是一个能看透人心的人。如果在平时,能跟敦贺原对视我一定会幸福得死掉,或者直接冲上去表白,可是现在,我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我。
虽然身边的人很多很吵,他的声音也很小,可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我们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我很想走过去告诉他我没事,但是我因为害羞而犹豫了。
“她没事,有我在她当然不会有事,也不可能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瑞清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笑眯眯地对敦贺原说。
瑞清宽厚的背挡住了敦贺原的眼神也挡住了我的局促和羞涩,我像是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躲在他的身后。因为我真的不想让敦贺原看到现在的我,虽然我没有敦贺原那样完美,但起码我不能再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了。
“那就好。”敦贺原温柔地说。
我在瑞清的身后仿佛能看见他温柔浅笑的样子,如王子般优雅。我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起来,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即使眼睛看不到,脑子里他的一颦一笑却清晰在目,历久弥新。
地铁上还是很挤,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演奏会上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人们依旧陆陆续续地上来下去,而我们三个人各自靠在扶手栏杆上,都没有再说话。我不敢直视敦贺原,而是偷偷地从地铁的玻璃窗上看着他的身影,敦贺原那么好看的眉目,那么好看的笑容,世上没有第二个了吧。
原来一个男生笑起来可以这样好看。
我又要脸红了,赶紧低下头,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
“喂,歌如亚同学,别发呆了,快到站啦!”瑞清很不道德地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脑袋,气得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我还没解恨,我想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哎呀,你真狠心,我好心提醒你,啊——”瑞清夸张的声音响起来,一只手指向对面的敦贺原,“你的救命恩人要下车了哦。”
“我到了,先走了,再见。”
他在跟我说话吗?敦贺原在跟我说“再见”吗?神游天外的我立马回过神来,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啊,敦贺原,等等!”
我脱口而出的话让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我吼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大声,以至于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但是我的行动总是快过我的思考,我怎么就冲口叫出人家的名字了?怎么就这么大声,不能温婉一些呢?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我干笑了两声,没办法,这个时候我只能硬着头皮故作轻松:“呵呵,那个……我是想说,谢谢你。”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比蚊子的叫声还小,完全没有刚刚叫住敦贺原时的气势了。我哀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不用谢,下次自己要小心一点。”说完,他已经走出了地铁。
而我还在发着呆,他刚刚是在关心我吗?敦贺原在关心歌如亚!我觉得自己幸福得要飘起来了,哈哈哈!
“喂,人都走了,你这傻笑是给我看的吗?”
打扰人家的白日梦是要遭雷劈的,瑞清这个扫兴的家伙就该被劈成两半,呃……这样诅咒一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会不会太不厚道了啊?这么一想,我的内疚感油然而生,只好谄媚地笑着问道:“那个……你的头还疼吗?有没有发烧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瑞清的眼睛感到有点心虚,只好表现得很温柔体贴来掩饰我的心虚。
“哎呀!”瑞清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皱起了眉头,委屈地嚷嚷起来,“你才想起我来啊,我的头都快疼炸了呢!如果我头疼死掉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每天晚上去你们家晃晃。”
瑞清碎碎念着这些乱七八糟不靠谱的话,可是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脸。
我故作委屈地说:“做鬼也不放过我?不是吧,这么狠,祸害遗千年嘛,放心,你死不了的,我们这就去医院。”
我躲开瑞清的目光,低着头挤出了地铁。
“这么着急干什么啊?”出了地铁站以后,瑞清拉住我的胳膊,他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歪着头说,“我的病其实很好治的,而且这药也只有你才能给我。”
面对这个让人头疼的家伙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甚至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地球上的生物了。
我被他弄得无话可说,他却优哉游哉地说:“如果从明天开始,我们可爱的歌如亚同学每天给我做便当,我的病就可以不治而愈啦!”
说完,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我。我想如果我的手里有本书或者有块砖头,我一定会毫不犹疑地拍在他的脑袋上。
“做梦!”我咬牙切齿地说,然后气鼓鼓地转身就走。让我给你做便当,休想!凭什么啊?
“就凭……”身后瑞清的声音顿了一下,突然提高了音调,“就凭我知道了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