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小心,瑾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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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抽象苹果

非同走了。

苏母沉重转达了电话那端司徒玉华的话,瑾慎一时有些怔愣,仰望着苏母,喃喃着:“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去哪里了?”

苏母放下手机,伤感的叹息,“这可怜的孩子,好像才几岁吧!”

听着母亲的唏嘘,瑾慎似乎看到了徐非同一脸灿烂的笑颜,还有他背着小手一脸狡黠的表情,以及那个在楼道间哭着要父亲的小男孩,这么多片段在脑海中沉浮交替。

他的不乖,他的顽皮,全都是为了寻求父亲的关注。耳边依稀回响起徐非同抽抽噎噎的声音:“我们会乖,让爸爸回来!”

视线一点点模糊,胸腔中似是梗着团棉絮,吞不下,吐不出。

走了,非同走了。

生命还未到盛开的时候就匆匆陨落,她慢慢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蠢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在逝去的幼小生命面前,瑾慎没有勇气也没有办法再和司徒莎莎解释自己的无辜。

接下来,夹在中间的裴墨要怎么办?能怎么办?

鉴于那天司徒莎莎在医院中的言行,瑾慎笃信这一次她会为了自己和裴墨决裂。

面对亲人的意外、偏执和不理解,他会有多大的苦楚和压力,她只是想象就觉得心疼。为了保护她,裴墨这样不屑表达的人,肯定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深埋在心底。但是她不要他走到那一步。那样的爱情,太过自私,太过惨烈。

“我希望你……能体谅阿墨,帮他做下选择。”

作为母亲的司徒玉华正是预见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说那番话。瑾慎也即将成为母亲,感同身受之下,更加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除了放手,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耳边传来落地的惊雷,瑾慎迷茫的望向窗外。苏母跟着去关窗,少顷大雨倾盆,靠窗的枝叶在灰蒙蒙的雨雾中瑟瑟发颤,雨滴击打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

年少时,我们也曾期盼爱情的轰轰烈烈,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自己是最懂爱情的人。可是真的经历了,才知道原来爱的背面有那么多始料未及的荆棘和暗礁,轻狂的我们注定要为此败下阵来。

一帆风顺的平淡竟然成了眼下最大的奢求。如果她们一下白了头,是不是就可以逃避接下来的风浪和冲击?

答案是否定。

时光如梭不假,但是也只能以平稳的速度向前。没有遥控器,没有时光机,不能随意的前进后退,再痛再累,前途漫漫几十年,还是要自己一分一分钟的过。

因为刚刚被大雨冲刷过,住院部入口前成排的梧桐树绿的格外鲜嫩,影影绰绰的落了满地阴影。微风吹拂下,枝叶婆娑响动,树上的积水随之四溅,在水洼地里砸出大大小小的水花,惊起一圈圈涟漪。

瑾慎撑着伞,站在树下,看到一身警服的裴墨行色匆匆的从住院部大楼中出来。

“瑾慎?!”她还没有开口示意,他就已经发现了她。小跑着过来,被沿途枝叶的积水淋了半湿。望着他脸上的雨水,她不自觉的眼眶微红,伸手去擦拭。

裴墨微弯腰配合的降低高度便于她够到,皱眉凝视了好一会,最后得出结论,“你不舒服。”

“嗯!”快到嘴边的话,因为心下一阵阵的心悸,迟迟说不出口。

“去看过医生没有?陆院长正好在,可以请他……”裴墨拉着她要往住院部走。

“我没事。”她挣开他的手,语带颤意,“徐非同不在了是不是?”

裴墨神色几变,最后沉重颔首,“嗯!”

“那么……我们离婚吧!”瑾慎握紧了手中的伞柄。

时间似乎在一刻静止,周遭的嘈杂系数消失。瑾慎记起闹分手后那天在朝阳的晨曦下自己揽着裴墨说过: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承诺的庄重抵不过眼前喜马拉雅雪山崩塌一样的现实。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生离。即使痛到想死,也要等到雨过天晴再哭。

“苏瑾慎,你的理由呢?”裴墨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的质疑。

“非同的事情之后,我没办法再面对你的家人,我讨厌她们的无理取闹,我背负不了这种强加在我身上的道德枷锁。现在到了这一步,我们的婚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酝酿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那你觉得我们婚姻的意义是什么?家人的肯定,还是旁人的眼光?”裴墨冷声。

瑾慎逼自己与他对视,克制了声音中颤抖的部分,极慢极慢的说:“婚姻的意义,在于找一个合适的人过一辈子。”

裴墨眼瞳骤缩,一把将瑾慎提到跟前,“所以,我们连合适都称不上?”

“是。”因为她的确认,裴墨的眼神变得极为骇人。

揪住她衣襟的手改为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颈,许久他还是无力的推开她,掀起一抹凉薄的笑,摇头道:“苏瑾慎,你不是人。”

她清楚看到他眼里泛起的红意,停歇的大雨又开始滂沱,眼前视线一片模糊,裴墨在大雨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当天晚上,裴墨没有回来。第二天,瑾慎从司徒老板的公司辞职。祁萱在家待产,得知消息后催着左浩来问情况。因为不想让奶奶担心,瑾慎谁都不肯说。

那一天的都市新闻播报中,就有市局刑警联合临市数个警力警种,扫除了在邻近省市的流窜作案的入室盗窃犯。其中警方发言人就是市局政治部主任徐许天,一脸肃穆的通报此次行动的成果。

新闻显示,此次行动中有警务人员受伤。

想到裴墨一贯的拼命作为,瑾慎担忧不已,踌躇了许久,决定打电话给他。

响了两下,手机被接通。

两边都没人说话,屏息听了许久,那一边的裴墨先挂断了电话。

这样,证明他起码是平安的。忽视心头浮起的细小痛楚,瑾慎这样安慰自己。

两个人的事情,最终还是惊动了大人。奶奶先觉有异,因为膝盖动了手术在医院躺了十天半月,裴墨和瑾慎来看望都是岔开了时间来。

“丫头,你老实说,你和阿墨怎么了?”奶奶竖着一只脚斜倚在病床上,满头银丝,颇有些气势。

“我们没怎么。”瑾慎给老人家削苹果。

“还没怎么,你当奶奶老年痴呆啊?昨天阿墨小子来,我问他你在哪,他说你公司忙,加班。结果你晚上来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同事寻死觅活你去日行一善开导了。”姜是老的辣,奶奶虽然年纪大了,神智还是清楚的。

“……”瑾慎失语,手下一抖,水果刀在指间重重划过。幸好刀口钝,没有伤到血管,瑾慎索性放下削了一半皮的苹果,“奶奶,你牙口好,自己啃吧。”

老人家斜睨了她一眼,接过苹果,“你这孩子真是,平时肯定没少欺负人家阿墨,我和你说,你真是放些心在阿墨身上,那孩子对你真是实心实意的。还有,你看看你,连个苹果都削不好,以后怎么当妈啊?”

看着坑坑洼洼的抽象苹果,奶奶重重叹息。

关于怀孕的事情,眼下只有苏父苏母知道。她们两个人没往外说,瑾慎也没有自觉要公之于众。发怔的时候,又想起了幼年早殇的徐非同。出事到现在也快一周了,裴家没有任何动静。虽然本地有幼童不发丧的传统,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但是诡异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心头总有些莫名的阴云,挥之不去。

奶奶老房拆迁后分到过一套新居,一个人住过些时间,觉得冷清就没再住下去,选择和苏父住一起。因为嫌麻烦,也没有把房子出租。瑾慎搬出来后,就住在这里。

安顿好之后,瑾慎本想重新找工作,但是孕妇在求职这种事上是有先天难度的,各大用人单位对于孕妇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歧视。接受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现实,瑾慎只得接受暂时失业的现状。

幸好和裴墨在一起的时候花的都不是自己的薪水,她得以累积了一份小小的财富。但是算了算医院和生产所需的费用,瑾慎有了痛彻心扉的觉悟。现代社会高昂的消费,间接打击到了她当单亲妈妈的信心。

虽然自信心受到极大创伤,还是没有动摇她想要离婚的根本决心。回忆就像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虽然会看似被时间掩盖而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它实际上会变成细细密密的尘埃,沾得到处都是。

每一个转身,都会让她想到那些过去的点滴。记忆中和裴墨在一起的时光,充斥着幸福圆满。每每从回忆中抽身,心下都会止不住生疼。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瑾慎主动想为裴墨做些什么。所以,绝对不容许自己的懦弱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