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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天晚上,钱先生的助手唐来到医院。唐怀里抱着一只可爱的猫,他把它送到赵冬艳怀里。赵冬艳抚摸猫,猫发出幸福的低吟。

唐说,此猫是前钱太太留下的,它的叫,总使人想起钱太太。赵冬艳身子瑟瑟发抖。猫从她怀里跳了出去。猫也不去唐的怀里,它跳到桌上,两只幽深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

唐站起来将蹲在桌上的猫抱到赵冬艳的怀里,说,它可以解你一些闷。

唐送来的猫是一只可爱的猫。以前钱太太是不是玩这只猫,赵冬艳没印象了。以前赵冬艳只注意钱太太的脸,而很少注意别的地方。这猫与赵冬艳的感情与生俱来,睡觉时它躺在她身边;赵冬艳叫它做动作,它就做动作。有了这么一个讲话对象,赵冬艳的日子过得充实。

是夜,唐再次来到病房。唐伸出手来逗猫。猫还记得他,所以很买账。唐说,真是只好猫,很通人性。赵冬艳说,说的是。赵冬艳亲了猫一口,猫的脑袋晃晃。唐的手将裤脚扯了扯,一把匕首就露出了一大截。赵冬艳曾在沱巴家乡看到过在小腿上别匕首的警察,那个警察后来抽出匕首刺向手持凶器行凶的犯罪嫌疑人。唐将别有匕首的脚翘起来,使赵冬艳看得更清楚。赵冬艳啊了一声,说,你怎么带着凶器?以前从没见你带过凶器!唐抽出匕首斜刺出去,说,杀!匕首划出一道寒光闪闪的轨迹。

赵冬艳头脑针刺一般疼痛。她双手捧着脑袋,说,不要!

唐得意地笑着,他笑得无声无息。唐重新收好匕首,脚也收回去了。唐最终离开了。

赵冬艳向窗外看去,什么也看不见。春风吹动的树枝你不仅看不到,也感觉不到。赵冬艳搂过猫,猫轻轻地叫。赵冬艳说,你受惊吓了吗?她的手指搭在猫身上,她感觉到猫心跳正常,并没被吓坏,刚才的叫唤,是对她的安慰。赵冬艳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第八病区的所有医护人员都知道了赵冬艳有一只可爱的猫,他们没事的时候就上她的病房来抱抱那只猫,像称赞别人家孩子一样称赞一番。每当此时,赵冬艳便感到由衷的自豪。她把那只猫当自己的孩子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猫却病了。这么好的天气,猫不该生病,但它却病了。赵冬艳急得不行,她紧紧抱着它,叫唤着医生医生。医生和护士赶过来,他们把猫当作病人来诊断。结果是,猫发高烧,原因是着了凉。赵冬艳说,它是为了让我温暖而着的凉。她的话,不仅自己说来感动,旁边人听了也感动不已。护士们安慰她说,别急,猫的病很快会好的。

这些医生对治疗猫病好像还行,诊断正确,下药得当。赵冬艳与猫相互守护着,她亲自为它喂食。

两天后,猫的病全好了。它生龙活虎地在病房里跳来跳去,它还大胆地跳出病房去到医护人员办公室,给他们送去欢乐。

唐来到病房是深夜十二点。整个病区安静无比,病人及其家属都休息了。唐的皮鞋有节奏地响着,一直响到赵冬艳的病房才停下。唐不轻不重地推开门。赵冬艳没有真睡,现在才十二点,她怎么睡得着?猫躺在她身边,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赵冬艳被推门声惊得睁开眼,看清是唐后,她松了一口气,右手拍着胸口,说,来了?唐不说话,他的腮帮子不断地动着,不知他在吃口香糖还是转舌头。唐坐下来,他向猫招手,猫轻轻叫了一声。唐说,过来,到我这里来。猫一动不动。赵冬艳说,去吧。赵冬艳抱起它,向唐送过去。唐接了,说,我这里有好吃的。唐从包里拿出一条小鱼来,那条鱼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事先在油锅里煎过。赵冬艳说,不要给猫吃冷东西,它会拉肚子的。唐说,不怕,鱼还热着呢。赵冬艳相信唐说的是实话,当唐让她去摸一下鱼以证实是热的时,她笑笑拒绝了。

猫好的就是鱼的腥味,它就着那个摊开的塑料袋吃了起来,并发出鸣叫。这是快乐的叫声,也是感激的叫声。

唐从腰里拿出了另一包食物,这是一包即食型海产品。他给她递了过去。赵冬艳将它打开来,一股鲜美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海产品产自大连,带着北方海滨特有的韵味。赵冬艳说,好吃,你也吃。唐摇头。他掏出一支烟,赵冬艳并不想阻止他吸烟。现在是深夜,所有管理者都昏昏欲睡了,而且只在她的病房里。可唐没有点燃,他只是嗅嗅。赵冬艳说,你吸吧,没事的。赵冬艳走下床去找火机。她打燃火机,说,来,我给你点上。唐说,不。

赵冬艳坐在床上,她慢条斯理地撕着海产品。那条鱼被猫吃得只剩下头了,它还想吃下去。赵冬艳说,喵。猫看她一眼,看到她手上的海鱼时,跳到了床上。

唐在鼻梁上架起墨镜,戴墨镜的男人总是给人以危险的感觉。赵冬艳停下吃食,认真地打量他的裤脚,那里鼓鼓的,她感觉里面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唐为自己点燃香烟,他口吐烟雾时,表情更加深不可测。

猫吃不动了,它静静地趴在床沿。

唐戴上一付白手套。戴墨镜戴手套叼香烟的人,都像杀手。赵冬艳心头一紧,说,你要干什么?唐对猫勾勾手指头,说,来,过来。赵冬艳说,你要干什么?她把猫抱在怀里。唐走过去,声音轻轻地说,让我抱抱它。从他的话语里赵冬艳没听出凶恶,手就松开了。

唐抱着一动不动的猫,另一只手在地上摊开报纸。那是几张对开大报,它们占去了地板很大一角。赵冬艳默默地注视着唐的一举一动。

唐弯下腰去了,那把锋利的匕首变魔术一样到了他的手上。同时,猫被他抓住后脚,脑袋朝下。唐挥动了匕首,匕首划出一道弧线后刺进了猫的胸膛。

血溅了一地。

赵冬艳吓傻了,她张开大口,匕首进入猫胸膛那一瞬间,她昏死过去。

第八病区很静,赵冬艳的病房也很静。病房外的人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唐将猫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打扫好战场离开了。

病房里没留下一点血迹,光凭讲述,谁也不信这里刚发生了一起杀猫案。

赵冬艳醒过来了,她想继续叫喊,却有东西堵在喉咙喊不出。这次是猫,下次就轮到她了。赵冬艳想。唐送给她猫,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赵冬艳摁响了呼叫铃,护士听到铃声后来到病房。赵冬艳说,我怕,他要杀我!护士说,你做噩梦了,你睁开眼看看灯光或听听我们办公室里的声音,就什么也不怕了。赵冬艳说,他们杀了我的猫,接下来就要杀我。护士看看屋子,说,你的猫呢?赵冬艳痛哭起来,说,死了,被他捅死了!

护士无言地笑笑。

赵冬艳说,别离开我。

护士说,这是医院,谁也不敢在医院里动手杀人。你的噩梦做得太大了。护士走了出去。护士告诉同事们说,那只猫跑了,病人做了一个很大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