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舅舅把一个透明的碗和一个棉签放到了新宇手里“我说什么你就顺着我的意识喊什么,但是,一定要大声喊出来,切记,我喊哪个部位,你棉签就要沾上水,在你父亲的那个部位点一下,懂么?”
新宇一脸不愿意的点了一下头。
“老太君,你儿子给你开耳光了,让你听八方。”
“爸,我给你开耳光,让你听八方。”新宇一边高喊着,一边用棉签沾水,在他爸爸那一对耳朵分别点了一下。
“老太君,你儿子给你开眼光,让你看四方。”
新宇学着,做着,接下来,开了嘴光、鼻光、手光、足光。
新宇的声音在灵堂里回荡着,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但是我觉得,他每喊一句,都会击穿我的身体,直击我的心灵。
“老太君,大道通天,您老走好,莫在留恋,早日成仙。”他舅舅也是高声的大喊着,随后,将黄布从新盖了回去,按了按钮,棺材盖又从新的改好了。
我看着新宇的手在颤抖,过去把碗接了过来,新宇一下子瘫跪在地上,“老爸啊,你就这么走了,你怎么就那么忍心扔下我和老妈啊?以后我俩怎么过啊?爸,我想你啊,以前总不懂事,总和你吵,总和你闹,我真知道我错了,我的爸爸啊。”他飙着眼泪。对,他就是飙着泪,因为用流,真的不足以形容。
说实话,我的眼泪也在噼里啪啦的往下流,一直这么站着陪着他,旁边的亲属也在那抽啼的不成样子,他们都应该和我一样,被新宇这番话所动容。
过了一会,他还是那么哭,我扶了一下,由于他体格太膀了,我没扶起来,我改扶为拽,关法、大潘也过来帮我拽,我们三个人是硬把他拖到椅子上的。他犹如泪人一样,抱着我,抽搐个不挺。
我真怕他会哭抽过去,但是此时,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只好什么也不说任他这么抱着。
这时候冰心过来了,告诉我们“曹妈妈睡着了,没事。”
我欣慰的笑了笑,然后指着新宇,给冰心递了个眼神,想让她劝劝,因为我认为,女人安慰起人,真的很有自己的一套。
冰心心领神会“新宇,我俩虽然不认识,但是,我觉得我俩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我不懂她这么说是什么意识,我只能感觉到,抱着我的新宇在我肚子上点着头。
冰心极其温柔的说“那么,我想告诉你,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必须要接受,并且要尽快把你男孩品性丢掉,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承担起家里的一切,照顾好你的母亲,这应该是你父亲最希望看到的吧?”
新宇又点了一下头。
“你的母亲现在只能依靠你了,你就是她的精神依柱,她一会睡醒了,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你说他会是什么心情呢?她肯定更上火啊,对吧?”
新宇抬起来头,把我松开,靠在椅子上“我就是心里太难受了,太压抑了,太委屈了,哭完就好了,一会就好了。”
看到新宇的情绪有所好转,我也松了一口气。我身边的这个女生真有两下子,男人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事情,她却可以解决,并且,她那声音真的很有疗伤的功能,最起码让我很陶醉。
新宇呆呆的看着棺材,但是已经不在哭了,或许是冰心的话起了作用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眼看着就要到火化的时间了,他舅舅过来了“新宇,送你老爸上路吧,先去把那些纸活儿烧了,回来后,把最开始包好的三斤六两纸放在棺材上面,一起送进炼炉。”
关法叹了一口气,我认为,肯定是因为看不惯他舅舅,才叹气的,也没多想,看着大大小小的纸活儿,随便抱起两个小人,就出去了,他们也一人两个,跟着我往出走,工作人员领着我们走出了后门。
门外是一块空地,一个烧钱塔,专门用来烧这些纸活儿、花圈和黄子什么的,我把手里的男纸人放在塔的左边,女纸人放在了右面。
大家也放下手里的东西,等着新宇来把他们都烧掉。
新宇的舅舅没有跟出来,说是去打点一下炼炉师,等他们炼完人时,可以把骨头挑的干净点。对此我没有什么疑问,因为现在这社会,哪不上油哪不滑。
新宇突然没有了他舅舅的指挥,还真有点茫然。关法走过去,告诉他“我记得先烧什么都行,无所谓,但是一般还是先烧点黄纸好一点,因为那东西方便好点燃,它也可以当垫底用。”
新宇听了这话,想也没想,拿起来几张黄纸就点着了,扔进去,再相继往里扔着纸活儿。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微亮着,但是却是灰蒙蒙的,完美的衬托出我们沉重的心情。
关法靠近我“知道什么是三斤六两纸么?”我摇摇头,他继续说“其实三斤六两纸是由女儿在老人刚去世时就买好,最先烧的纸,接着倒出纸灰,用黄纸包好,放在棺材上面,农村一般都是土葬,等入葬时一起埋进土里的纸钱,但是现在基本都是独生子女,所以也就不分什么儿子和女儿了,只要是孩子就行。还有一点,现在城市里都是火化,很少有人注意这三斤六两纸,所以大多数都是随便就处理了,但是,喂,新宇,抓一把马尾巴揣起来。”
我正听听的入迷呢,被他突然这一喊吓了一跳,合计着什么马尾巴,定眼一看,新宇手里正拿着那个纸马往烧钱塔里放。
新宇也吓了一跳,手一松,纸马掉进了火堆当中。
关法又喊了一声“抓一把马尾巴揣进兜里。”
新宇赶紧伸手要去抓,怎奈,马已经变为灰了。他冲着我们耸耸肩。
关法也很无奈,冲着我说“不跟你聊天就好了,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关我什么事啊?抓马尾巴又有什么说道呢?”
这时,大潘战战兢兢的走过来“你想怎么地?吓死人不偿命啊?”
“去边去,只要没吓死,我就不偿命。”
“哎我,我这暴脾气。”大潘露胳膊挽袖,假装要削关法。
关法很不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凑在我耳边小声的说“但是,如果没放在棺材或骨灰盒上面,对活着的小辈会有影响。我知道,我已经无法改变他们要将那三斤六两纸随着遗体一起练了,所以我想让新宇抓一把马尾巴,来缓解一下受影响的程度,因为马尾巴的和三斤六两纸的作用是差不多少的。”
我快被他弄的认个分裂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前一分钟吓唬我们,随后,还能和大潘闹着,现在又继续他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他实在是太强了。我只能一只手掌扣住一个拳头,对他鞠个躬,来表达我对他的崇拜之情了。
但是,按照他说的严重性,那新宇日后面临的问题岂不是很麻烦么?所以我决定,我要帮新宇一下,想办法不让他把三斤六两纸拿到棺材上,跟遗体一起炼了,只要我成功了,那到时候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它直接放在骨灰盒上,带入坟里了么?
我们一行人,回到了灵堂,里面少了那些花圈和纸活儿的点缀,真的多了几分肃静,但是却空的吓人。
我寻觅着那纸钱,最后在棺材下面被我发现了,这下可难为到我了,屋里虽然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啊,我无论是偷还是藏都是不可能的事,我猛然间意识到我现在正在做什么,我要和鬼抢钱,我的天啊,我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必须让自己想个好一点的办法,否则肯定会被人认为我是精神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