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明白了,庄子就对他的弟子们说:“你们看吧,这些树就是因为没有用才能够保留下来,有用的早就被砍掉了。”
弟子们纷纷点头。
第二天,他们到了庄子的一个朋友家里。朋友很热情,安排佣人宰只鹅给他们吃。佣人问:“家里有两只鹅,一只会叫一只不会叫,宰那一个呢?”
朋友想了想说:“宰那个不会叫的,连叫都不会叫,留着它有什么用呢。”
庄子又对他的弟子们说:“这只鹅因为没用就被杀掉了。”
“昨天那些树因为没用才保全了性命而今天的鹅却因为没用丢了命,那你们说,做人是做有用的人好呢,还是做一个没用的人好。”
讲完了,我问师兄:“你觉得做一个有用的人好呢,好是做一个没用的人好?”
他却叹了口气,眼睛望着别处,轻轻地说:“做什么样的人,能由得了自己么?”
我觉得他的眼光穿过了城市的风景,落到了深山中的那群人身上。他的养父母,他的亲生父母,他曾经的老婆,他的儿子。
是啊,做什么样的人,哪里由得了自己呢。
“而且,”他又振作精神,眼睛里闪着光,“有用和没用也都是相对的,比如说我们现在,我们做的事对社会有用吗?这也不好说。”
“我总是觉得选择回老家是不是有些逃避的意味。那里的生活宁静祥和。但是我又不想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一辈子。”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从我遇到你,我就觉得你很不一般,领悟能力很强,而且不屈不挠。看看了你老家那里的环境,我才明白了,也许你注定了要成就大事的。”
“好了,如果真成了大事,我不会忘了你。古人云:苟富贵,勿相忘。”
反正已经决定要去做了,还表现的犹犹豫豫,可不是我的风格。
“多吃点鱼头,我们那里不产鱼。”
是啊,做什么样的人由不得自己。我经常有一种感觉,好象人生来就是一块做成的砖头,或着有些人是大理石,还有另外一些是土块,有没有用,有什么样的用处,是由另外一双手在控制的。谁能够操作自己的命运呢。
树不能,鹅不能,人其实也不能。
但是,我们依旧可以选择,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而不去管是不是有用。
比如,我选择了继承老嬷嬷的等待。
比如,师兄选择了到我的家乡去发掘他认定的秘密。
也比如,男朋友选择了回家侍奉他的父母。
一周后
我回到老家。
我回到老家之后,对父母以及诸多对我表示关切的人编织了一套谎言。
说公司里有一项产品开发的任务,为了避开其他公司的耳目需要秘密进行。而我们已经取得了必须的实验数据,在老家又安静空气又好,正好进行整理工作。
因为师兄已经来过一次,我跟他们说师兄上次来的时候对我们这个地方赞不绝口,就是他坚持在村里找个地方工作的。过一阵等他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会带更过的实验结果过来。
我回老家的时候,带着笔记本电脑,带了许多书籍,另外还有一大箱生活用品。
又过了有十天左右,师兄也过来了。当然也带了很多他认为必要的东西。
所以,我们也很象工作的样子。
我安排师兄住到大舅家的一间空房里。本来大舅是要招表妹的未婚夫上门的,但是因为发生了那起车祸,两家的父母一合计还是准备让表妹嫁过去。婚期就在下个月。
老嬷嬷的那间屋子基本上是被布置成了一个工作间。我晚上还不曾在里面休息过。
我依旧住在父母家里。
乡间小路
我跟师兄虽然在一个实验室同时呆了三年,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合作过任何一个项目。我们所有的交往基本上都是周末例会上的讨论。这次,应该算是我们的头一次合作。
那么我们合作的目标是什么呢?我觉得定为寻找神秘影子的踪迹比较合适。而师兄则认为我们的焦点应该对准塔,我们要寻找的是塔中隐藏的秘密。
这二者是有紧密关联还是毫不相干呢?我们不清楚。所以我们决定各自行动。
两次我碰到影子都是在从村子通往塔的小路上,有一次是在离村子比较近的这边,有一次是在树林里面。如果我期待再次见到他,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这条路上。
而且,都是在傍晚。
所以每天傍晚我都会在小路上散步。
同时我开始学习易经中的阴阳学说。有不懂的地方我就去请教师兄。
有一天,从师兄带来的背包中找到了一个GPS全球定位仪,用这个东西可以准确测定地球表面上物体的位置,高度,甚至速度。我建议我们绘制一个地图。标出村子中的房屋,塔,树林,小路的确切位置。
师兄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带这个东西来是准备做什么的?”我反问他。
他说:“我当时就觉得可能会有用,就顺手带上了。”
我就说:“当时你说这里的环境象一个天然的阴阳图我就有这个想法,我们把地图画好之后,也许能有新的发现呢。”
我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如果只是巧合的话,可能就只会是看起来有点象。如果真的是按照阴阳图来设计的,地形图肯定会吻合的特别好。”
还是先把地图画出来再说。
拿着GPS全球定位仪跑了两天,我们仔细记录了几乎需要的位置数据。
数据输入电脑后,地形图很快就出来了。
几乎完全一样。村子形成一只鱼眼,塔形成一只鱼眼。村子通到塔那边的小路实际看起来并不直,但在图上却笔直地连接着这两只鱼眼。与阴阳图中间的那条曲线相交,而且,让人惊讶的是,小路在曲线两边的距离居然完全相等。
师兄虽然早就有这样的预测,但实际的地形图还是让他惊呆了。
我问他:“我们的地形图比阴阳图上明显不同的就是多了这条路,而且我两次碰到影子都是在这条路上,你觉得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他没说话。
我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条小路是暗示在村子和塔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如果只是一般随便踩出来的路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对称性啊。这条路一定是建好塔和村子的人故意留出来的。你觉得呢?”
师兄说:“也许你说的不错,这条路的时间肯定很长了。我这几天到塔的周围观察了很多次,我注意到塔周围的树都应该有些年头了。而小路可以笔直地穿过树林,好象是先有了路再在旁边种上树的。”
“那我们明天再去看看。我以前倒没注意这个。”
迷雾
有了这点发现之后,我们的研究越来越陷入困境。
假定那条乡间小路就是留下来为了给我们指示在村子和塔之间有直接的关联,那么这个关联到底是什么呢?
我在小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蚂迹。
小路的一头是村庄,另一头从树林里穿出是塔,因为所有的建筑物都在山坡上,所以我们肉眼看到的景观起起浮浮,所以路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笔直。但是抛开高度不说,如果将整个环境投影到一个平面上,就象我们绘出的地形图,整个这一切就具备完美的对称性。
如果只是巧合,那真的是自然界的一大奇观。
而且我也再没有见到那神秘的影子。似乎他已经飘走了,或者以前就只是我的幻影?
如果老嬷嬷还没过世她肯定能给我更多的信息。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更仔细地询问她呢。我在心里埋怨着自己。但是毕竟人不能起死回生,我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师兄每天老是在塔那边转游,他说这个村子的出现一定是为了掩盖塔中隐藏的秘密。但是多日的转游也总是一无所获。
一天下午,我们坐在田头,望着已经开始泛黄,快要到了成熟季节的庄稼。吹来的风中也带着果实的味道了。这样的播种,成长,收割延续了多少年?这样的风吹了多少年?一代又一代的人默默地走过,他们的呼吸停留在这风中了么?
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
我不知道师兄在想什么。他现在跟表妹他们也很熟了,好象在这里过得还挺开心。也许这是因为他的老家也在山里,他已经习惯了田野中的守望和寂寞?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说:“你那个表妹是不是快要出嫁了?”
“对啊,就这几天。亏你还记着,我都忘了。”
“这几天他们忙着搬着搬那的,有几次我还搭了把手,他们说到时候请我吃酒席呢。”
“那肯定的啦,不过你要送礼的。”
“当然了,不过我说了将来也要请他们吃酒席的。”
“你到时候谁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还会请他们吃酒席?”
其实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说完了我才意识到师兄的意思。没法继续聊就只好再转一个话题。
“听人说你很早起来舞剑?”我明知故问,师兄在读书的时候就有这习惯。
“锻炼身体嘛,生命在于运动。”
我突然想起老嬷嬷关于基因自我修复的说法,就对他说:“其实身体还是需要休息的,只有睡着了,身体才能恢复。所以生病的人一般都需要多休息。”
我看他不以为然,就继续说:“基因的功能并不仅仅是携带遗传信息,其实它对人的身体终生都有极强的控制。而且,在合适的状态下可以自动修复人身的损伤。”
“你从哪里看来的?”
“不管从哪里看的,你先说有没有道理?”
“是有道理,已经成功地进行实验了吗?”
“我不知道,这是老嬷嬷临终前跟我说的。她说,人的基因具有强大的自己修复功能。只要将人置于所需要的环境下,基因的自我修复功能就会发生作用。她还说,她自己一辈子都不去医院。而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挂钟的事还是先不跟他说,因为钟已经停了,他肯定认为我编了瞎话骗他的。
“你做梦呢吧,老嬷嬷怎么可能懂这些!”师兄根本就不信。
如果别人跟我说,我也不信。
但是我知道这是事实,而且还有铁证。
老嬷嬷临终跟我说的话,我记不太清了,当时我看到挂钟停了的时候她是不是告诉我了要在屋子住一段时间,才能让挂钟再走起来?她还说了什么,要有耐心?
表妹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