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在她眉心三寸处便停下,但剑气却已削断了她额头的发海,丝丝断发纷纷飘落。她的衣袂和身后的长发,也被剑气吹起,飘扬起来,宛若临风的仙子。
她依然坚持着没动。
他发红的瞳仁渐渐恢复黑白分明,手腕一沉,收起宝剑。
“这么早就起了?不再多睡会儿?”
他从她身边擦身经过,汗湿的肌肉,强烈的气息,让她一阵心悸。
她跟在他身后,替他擦去汗渍,更换王服。
“大汗还没说要我做什么?”
完颜漠一直穿戴整齐,临要出门时,才道:“查出贤妃早产的原因。”
他的衣襟卷起一阵风去了。
半城雪愣了一会儿,原来他一直没忘了这件事,为何现在突然要自己去查?好吧,就算不明白他的意图,但只要是正确的事儿,她乐于去做。
*
“什么?公主是说,我跌到早产,是被人陷害?”贤妃表示非常吃惊,“这怎么可能?我来到这里后,没跟任何人有矛盾啊,我都是深居简出,连小屋都没离开过,他们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因为王子是大汗的儿子啊,又是长子,这不是简单的嫉妒或矛盾,这是未来的权利之争。”
贤妃好像明白了:“这样啊,那太可怕了,孩子是无辜的啊……”
“生在帝王家,就没有无辜一说。你好好想想,当天都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贤妃想了好半天:“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记得上次你说,睡到半夜听到了动静,才起身开门的,对吗?你听到了什么?”
“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敲门,但打开门,外面有没人,我想可能是听错了,刚要回去,却又听见不远处的花藤后有说话的声音,我就想过去看看,一出门就踩到红提摔倒了。”
“你确定踩到的是红提?”
“是啊,这红提不常见,你给我送了好几次,我当然确定,那种玛瑙的颜色,不是别的葡萄能有的。”
半城雪眉头紧锁:“那天,我本来是找你的,给你带了红提,但是,中途遇到有人在欺负灵姬,就把红提放下了。后来,我就忘了那事儿,这玛瑙红提极珍贵,只有大汗宫中供应,连纳兰小可敦有没有,我每次都拿来给你吃了。”
“啊?这么金贵啊?你都没告诉过我,连小可敦都吃不到,却让我……”
“谁让你肚子里怀着大汗的骨肉呢,吃也是被这小家伙给吃掉了。不说这个,我觉得,一定是捡到红提的那个人做的,盛红提的银盘是大汗宫中专用,我只要找到那个银盘现在哪里,就能抓住害你的人了。”
水灵姬端着一锅鱼汤进来:“主子,这是用新鲜的活鱼熬的鱼汤,快趁热喝吧!”
她一边看着贤妃喝鱼汤,一边小心地说:“你们是不是在说主子摔倒早产的事儿?”
“是啊,你有看到什么吗?”贤妃随口问。
“那天,我离开主子的小屋,回去继续扫地,好像看到萱儿抱着一个银盘匆匆走了,可我没看清盘子里盛的是什么……”
贤妃皱眉:“难道是萱儿?她为什么要害我啊?”
水灵姬道:“主子忘了她是谁的侍女吗?”
“你不会是说纳兰小可敦吧?她高高在上,又是大汗最爱的女人,怎么会害我?”
水灵姬:“这很明显啊,她是大汗最爱的人,可你却比她先诞下王子,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啊。”
贤妃的脸都白了:“我怎么会威胁到她?这后宫太可怕了……那,我们怎么办?”
“当然要去搜银盘,找证据,这次如果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以后她们还会欺负我们,王子还这么小,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害了,后宫里这种事,司空见惯。”
贤妃吓得赶紧拉住半城雪:“公主,你赶紧帮帮忙,想想办法。”
“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不会让她们逍遥法外。不过,小可敦不同常人,想要搜查她的贴身侍女,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做不到的,我得找大汗要一道旨意。”
贤妃点头,一副全凭半城雪做主的模样。
水灵姬这时又问:“姐姐有没有跟大汗说,让我去见昊仁的事儿?”
半城雪不想跟水灵姬说起交换的事儿,又担心这件事做得不好完颜漠不同意,便道:“大汗这两天很忙,我还没来得及说。”
水灵姬蹙眉:“姐姐是没来得及说,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我可听说,昨晚大汗回寝宫了。”
“是回去了,可他心情不好……”
说到心情不好,贤妃马上就问:“是不是因为坤谷可汗的事儿啊?听说昨天坤谷可汗当众给大汗难堪了。”
“为什么?”半城雪和水灵姬同时紧张地问。
贤妃看看她们两个,然后对着半城雪道:“好像为了跟西域各国通商的事儿。”
半城雪了然。
*
半城雪从贤妃宫里回到寝宫时,完颜漠已经回去了。
从来没见他回来的这么早,半城雪以为他看不到自己又要生气,赶紧上前,一边帮他研墨整理奏报,一边解释:“我去看贤妃和小王子了……”
他没说话,依然低头看奏报。
半城雪便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他指指旁边批好的奏报:“把这些誊写一份,入档。”
“啊?”
“啊什么?不会写字吗?”
“可是,我不会狼国的文字……”
“照葫芦画瓢会不会?你不是每天都在学狼国的文字吗?”
半城雪愣了一下,这他也知道啊。
“不写怎么学的会?多写写就会了。拿去,不要誊错了。”
“哦……”半城雪抱着那一摞奏疏,坐在下面的小几案旁,开始认认真真誊写。
那些文字,有些她已经认得了,大多还是照葫芦画瓢,所以誊写得极慢,一不小心错了,就得重来。等那一摞弄完,天已经黑透了。
仆从端上来膳食,完颜漠看看里面的兔肉,让人端给半城雪。
半城雪也确实饿了,撕了一条兔肉,慢慢嚼着。
他喝着酒,眯着眼,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