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漠回到寝宫,不见半城雪,刚要去找她,却见侍女跪下启禀:“大汗,公主被纳兰可敦接到兰芷宫了,把公主的住处给了容妃。”
完颜漠微微蹙眉:“是纳兰强迫公主吗?”
“这个……公主好像是欣然应允。”
欣然应允……
完颜漠心里默默重复着,双拳紧攥。半城雪啊半城雪,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这么不想见到我?宁愿躲到兰芷宫?
你以为躲到兰芷宫,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今晚宿兰芷宫!”
*
纳兰芳华欢欢喜喜把完颜漠迎进兰芷宫,设下晚膳,还让侍女请半城雪一起来享用。
半城雪当然不回去,也知道这是纳兰芳华虚情假意。
她打发了侍女,坐下来,摊开几张羊皮,试着学习上面的文字,只是没有凤国的文字做对照,学着挺困难。
偏室离正殿不是很远,那边的欢声笑语不时传来,刺得她耳膜一阵阵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如老僧入定般,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陌生的符号上。
正殿的欢声笑语渐渐小了,被欢快的琴声和舞曲取代。
夜深,舞曲也停了,终于可以安静了。
半城雪松口气,合上那些羊皮,熄灯,准备睡觉。
然而,又有一些动静从正殿那边传来,比之前的欢声笑语更刺耳。起先,只是若有若无,断断续续,到后来,如疾风骤雨,裹挟而来。
半城雪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她也曾在那个男人身下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纳兰芳华的声音更多的是享受是巅峰是陶醉,掺杂了三分痛苦后,竟是让人血脉贲张,躁动不已。
半城雪的心却一阵阵抽搐,每一次叫喊,都像马鞭在在心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紧紧握着晋王送给自己的金丝楠木梳,梳齿扎进了手心的肉里,留下一排鲜红的血印。
她高估自己,以为一定不会再为那个男人动情,但事实却是,当年的“莫大哥”早已深深刻在她心底,那刻痕,已经抹不去了。
她紧紧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她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手上的痛,还是心上的痛。
这一夜,漫长而难熬。
*
清晨,她听到完颜漠离开的声音,心也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去而碎了一地。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把他的爱分给别的女人,多分一点,对自己的注意就会少一点,分到最后,可能自己于他就可有可无了,这样,他是不是会放了自己?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起身,坐在镜子前。
双眼有些红肿,她拿了帕子在冷水里浸过,敷在眼上,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有什么异样。
等到眼睛好了些,她才打开门。
纳兰芳华也才刚刚起身,带着慵懒,脚步有些虚浮,但气色却是好极了,娇艳欲滴,不愧是狼国第一美人。她也看到了半城雪,便让侍女扶着走过来:“公主起得早啊,其实没什么事儿,你可以多睡会儿,只怕昨天吵到你了,没睡好,瞧这双眼睛,还有血丝呢。”
半城雪淡淡一笑:“是昨天看书看太久的缘故,昨夜,我睡得很好,多谢可敦关怀。”
“是吗?那就好。我备了早膳,一起来吃点?”
半城雪摇摇头:“多谢可敦,我想去看看豆娘,天这么热,她怀着身孕,着实不容易。”
纳兰芳华的脸色变了变,孩子是她的硬伤,她也曾经为完颜漠产过一子,却没活下来,而自己却做了杀死儿子的仇人的妻子,这简直是明目张胆揭她的伤疤!但她还不能发火,不能让完颜漠觉得自己容不下半城雪,容不下豆娘,容不下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于是微笑:“是啊,还是公主想得周到,抽个时间,我也要去看看豆娘才是。”
半城雪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背后的那双眼睛里的笑意顿时消失,换上了恶毒。
*
豆娘正在缝制婴儿的衣服鞋袜,麻雀在她脚下玩耍,看见半城雪,赶紧起身相迎。
一进屋,半城雪就感到空间狭小,闷热无比,不由皱眉:“这地方又小又闷热,你怀着孩子,太委屈了。”
豆娘笑:“这怎么会委屈呢?比我小时候乡下的房子已经宽敞明亮多了,比做囚奴的时候好几十人挤在地上更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来看过你们母女吗?”
豆娘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新的笑容覆盖:“大汗刚刚登基,一定有很多国事繁忙,哪里顾得上我啊。不过,大汗让人送来很多补品,吃得也极好。”
半城雪轻轻叹口气:“你啊,就是太为他着想了,每时每刻都替他说好话。”
“他是我男人嘛,我不说他的好,还说谁的好?”
半城雪无语。
豆娘给半城雪倒了一杯茶,看着她的面庞,问:“王妃脸色不好,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对了,皇后她从军营调入后宫了,以后日子会好过一些。”
“是吗?”豆娘面露喜色:“那太好了,总算宫里又多了个自己人!”
半城雪却还是一脸愁容,眼前又浮现起水灵姬对自己的憎恨。她实在不明白那些憎恨从何而来,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豆娘接着又叹息:“可是,还有很多跟咱们一起来的姐妹,还在外面受苦,她们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半城雪也叹息:“山河碎,家国破,国家失去了尊严,子民又如何能安居?”
身后突然想起完颜漠浑厚的声音:“朕一来就听到你们两个女子在感慨河山破碎,怎么,不愿意把这里当成你们的新家啊?”
豆娘赶紧下拜。
完颜漠一把扶住她:“免了,夫人有身孕,以后就不用行礼了。”
豆娘道:“我们女人家哪懂什么国家的大道理啊,反正豆娘是大汗的女人,大汗在哪里,豆娘的家就在哪里。”
完颜漠一笑,亲自扶着她坐下,问了一些她的近况,又嘱咐她注意身体,特意吩咐仆从以后每天都要给豆娘屋里提供冰块降暑,绝不可亏待了豆娘,亏待了豆娘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