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马厩外面的卫士进来禀报半城雪,说是大理寺冯问事找。
半城雪眼睛一亮,一定是冯问事拿来了现场的勘查笔录。
果然,冯问事站在门外,神情有些紧张。
“拿来了?”
冯问事指指自己的衣襟。
半城雪抬手指对面的茶楼:“我们去那儿说话。”
两个人要了个僻静的包间,打发走茶馆的伙计,冯问事这才从衣襟里拿出两叠卷宗:“这是咱们寺卿和户部尚书死亡现场的勘查笔录,王妃快点看,一会儿我还要带回去。您知道咱们的规矩,我这可是冒着砍头的风险拿出来的,换个人要看,卑职绝对不会干!”
“知道了,你先喝茶、吃点心,我很快就看完!”
半城雪迅速翻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一点点仔细研究,默记于心,又看了两府家人的口供,这才合上卷宗,还给冯问事。
冯问事嘴里塞满点心,手上又拿了两个,站起来就走:“王妃,卑职先回了,时间长了会被发现,虽然您是咱们的金牌推案,可毕竟现在停职反省不是?”
“等等,昨夜不是又死了两个京官吗?”
“是啊,王妃不会又要卑职去偷卷宗看?”
“不是,你只需看过之后,把现场的笔录复述给我就行。”
“这简单,卑职现在就能说给王妃。”
“这么快就勘查完现场了?”
“因为跟前天晚上卒身的大人情形一样,大家都轻车熟路了。昨晚卒身的,一个是兵部职方郎中,另一个是刑部比部员外郎。职方郎中在卧室里烧炭自尽,门窗全都里面锁死,又用棉纱塞住了缝隙,一点也找不到有人入室行凶的罪证。比部员外郎是在书房上吊的,同样找不到入室作案的证据。”
半城雪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就来这里找我。”
“王妃,”冯问事犹犹豫豫:“卑职觉得,这事儿说不定真是鬼混作祟呢。”
“你相信吗?”
“这个,以前卑职不信,可现在不由得不信,如果真是人做的,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痕迹,怎么可能连续作案四起,都没留下任何线索?他一晚上做两起,这该是有多忙?仓促之下,总会有疏漏的吧?”
*
半城雪从茶馆出来,听到连路边的小贩也在议论这两日京官离奇死亡的事儿,说得是绘声绘色,就好像他们亲眼看到了一样,他们把这一切都归于冤魂作祟,说那些冤死的少女灵魂,原本被恶毒妇人涂氏做法事镇压在古宅下,涂氏罪行暴露之后,少女的尸骨被挖出来,符咒实效,她们就都跑出来索命了,只要是害过她们的人,她们都不会放过。
半城雪听到,感觉连自己后背都冒寒气了。
“王妃!”
半城雪回头,看到豆娘红袄翠裙,提着个食盒朝这边走来。虽然豆娘这身搭配挺扎眼,不过,倒显得她年轻了十岁。好吧,豆娘本来就不老,才二十出头,模样也还周正,只是以前布衣金钗,整天穿着灰不绌绌的衣裳,再好看的人也显老。
“豆娘?咦,有变化哦,做了新妇就是不一样,气色很好哦。”
豆娘脸红:“王妃别捉弄我了……这些糖果喜酒,是专门给您的,昨天您没去,我一早特意送来给您。”
半城雪接过来:“昨天……我事儿多,实在没能抽开身,还让你跑一趟,对了,贺礼,贺礼我都忘了送了……”
“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贺礼您昨天不是差人送去了吗?”
半城雪愣,昨儿自己什么时候差人送贺礼了?难不成是……昊朔?应该是他吧,除了他,她想不起还能有谁替自己做这种事。
“王妃,还有个事儿,我想请你帮忙。”
“说。”
“将军让我选处大点的宅子,说,以后家里要是来了客人,不至于连待客的地方也没有。可是,我哪儿懂这个啊,听说选宅子讲究特别多,又是什么品阶了、不能逾越了,还有风水什么的,再说,我以前都住在乡下,城里的宅子是好是坏,到底值不值那个价钱,我都不懂,我又没什么朋友,所以……”
“这个啊,行,我去跟里面交待一声,请个假……”
“请假?王妃出门还要请假?王爷不会这么严苛吧?”
半城雪小,指指自己一身庶仆的衣衫:“那个,我现在停职反省,皇上罚我做一个月奴役。”
“啊?为什么啊?您不是王妃吗?”
“呃……王妃不是也有犯错的时候吗?上次刑场那事儿,伤了好多无辜的百姓,这处罚算是轻的了,嘿嘿。”
*
半城雪陪着豆娘穿街走巷,看了一天的宅子,似乎都没看中。不是小了,就是格局不好,要么太闹,要么太偏僻。
豆娘总是口中不离莫君储,一会儿将军不喜欢这,一会儿将军不喜欢那,总之,她算是把莫君储研究得透透的。
“这宅子不行,房间太小,将军不喜欢拥挤。”
“这宅子不行,中间空地太小,将军每天都要练武,施展不开。”
“这宅子不行,红红绿绿,太花哨了,将军喜欢简单大方。”
“这宅子不行,连口井都没有,将军每天都要冲冷水澡。”
“这宅子不行,没有马厩,将军的马没地方养。”
“这宅子不行,离闹市太近了,影响将军休息。”
“这宅子不行,拐弯抹角,那么难找,将军来个客人都找不到门。”
“这宅子不行,门修的这么低,将军个子高,难不成每次回家都要低头?”
“这宅子不行……”
半城雪忽然发现,一个男人,有一个女人这样惦记着,真是福气。自己对晋王别说这般处处着想了,连他是否吃过饭都没关心过,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昊朔到底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可昊朔,似乎对自己了如指掌,喝鸡血汤连加芫荽不加葱花,少放盐双份血不要肝,都记得那么清。到现在她还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