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受伤消耗的体力太大,他居然在充盈着她体香的房间中睡着了。
清晨,他被一些轻微的动静惊醒,提着剑出来,那小女人居然煮了好大一锅黄瓜,对着那些黄瓜发呆,就像它们都是她的犯人一样。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告诉她三成熟的黄瓜是女人用来干什么时,她脸上的表情,简直……他冷酷的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
“莫侍卫!”
莫君储从回忆中醒来,躬身行礼:“微臣在!”
“起驾,回椒房殿。”
皇后已经四十多岁了,可看上去还像个不到三十的少妇,依然满头青丝,风姿卓越。她卸去沉重的凤冠霞帔,屏退宫女,只留莫君储。
“莫侍卫,帮本宫揉揉肩。唉……你的推拿手法,比太医的都管用,哪儿学的?”
“微臣自幼习武,常有跌打损伤,因而也就学会了推拿疗伤。”
“听起来很有道理,想要伤人,必先要学会疗伤。”皇后闭目养神,舒服了一会儿,忽问:“听说,莫侍卫之前跟晋王妃曾是同僚?”
“是。”
“本宫听闻,那个半城雪之前私生活很不检点,跟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吃饭、喝酒,还看男人洗澡。可不知怎的,偏把太子迷得颠三倒四,数次跟本宫提起,要纳她进东宫,本宫就是不同意。没想到,她却转而勾搭上了晋王,呵呵,本事可真不小。”
“卑职只知,王妃做推案的时候,确实是个奇才。”
皇后笑了:“没错,她要是个男人,还真是难得的人才。莫侍卫也喜欢她吗?”
莫君储手腕稍稍加了一分力:“皇后娘娘肩颈的风湿近来好转多了,只是腰疾又严重了。”
皇后不再追问,翻了个身:“那你给本宫揉揉腰吧。君储啊,你是太子举荐的人,以后可要好好帮衬太子才是。”
“微臣听皇后娘娘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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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安寝,莫君储退出。
抬头,皇宫的飞檐红墙,已隐没在夜色中。他交待了众侍卫几句,便换值轮休。
通常,内宫的侍卫在皇城里有宿舍可供休息,他们很少出宫回家,这样方便皇帝随时用人。
莫君储孤身一人,没有家,就更不需要出宫了。
不过他今天想出宫,找个背街的酒馆,喝上两杯。
酒是烧刀子老酒,一口下去火辣辣烧心烧肺,没几个人喝的惯。莫君储只喝这种酒。
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判定,半城雪没有失忆。至于,是她自己想失忆,还是晋王让她装失忆,暂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他觉得,半城雪能嫁给晋王,也是一件好事,那个天真的傻姑娘今后有了晋王的保护,应该会享福吧?
莫君储从贴身的香囊里取出一缕丝线编结的秀发,放在鼻尖嗅着熟悉的味道,仿佛发丝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她现在一定是恨极了自己,也一定痛极了。因为她看到自己时,太阳穴上那根细细的青筋便绷紧了。
“爷,要女人吗?”一个衣领拉得很低的女人坐到他对面,故意把那条深沟在他眼前晃动。
莫君储喝完壶中酒,站起来。此刻,他确实需要找个女人发泄一下。
其实女人年龄有些偏大,长得不妩媚,穿戴很俗气,并不是他中意的类型,但他选女人最重要的是看身形,更偏重于健硕丰满,因为他口味重,那些娇俏的类型往往还未尽兴就挂掉了。
这个女人就很健康结实,应该能满足他此刻特别的需求吧。
女人把他带回家。他扔下一锭银子,女人的眼睛立刻亮了,头一回见到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
“我下手重,没几人受得住,你现在还能后悔。”
女人迅速揣起银子撩起裙子,张开双腿。
莫君储冷笑。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悉悉索索声,莫君储宝剑出鞘,挑开门帘。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女孩儿缩在炕头,紧紧攥着半张又硬又冷的饼,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恐惧。
女人恼怒:“赔钱货!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出声吗!”一转脸又赔上笑:“爷,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别管她!”
莫君储忽然没了兴致,欲走。
女人叫住他,摸了半天,掏出那锭银子,还他:“爷,您的银子……”
莫君储没吭声。
“爷,没办事儿,我不能要……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钱,您就留下来吧……”
莫君储吐了口气,抬起剑鞘打烂桌上的水罐:“这银子,赔你家水罐。还有,下回带男人回家,记得把孩子放邻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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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雪卸去铅华,坐在妆台前,从袖中抽出那方雪白丝帕。丝帕的角落里,是一只小小的展翅雄鹰,她觉得,莫君储就像天空翱翔的鹰一样,冷傲,孤单,犀利,难以捕捉。
“王妃,王爷叫人捎话回来,今晚要和太子、燕王一起陪平阳公主夜游运河,不回来了,让您自己先睡。”小桐帮她把床铺好:“奴婢就在外间守夜,王妃您一个人要是怕了,就叫奴婢。”
怕?长这么大,半城雪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怕。
“小桐,你去把驸马碎尸案的卷宗抱来,我想再看看。”
“啊?半夜三更的,王妃还要看那么恐怖的案子,就不怕做噩梦?”
“叫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都是王爷把你们给惯坏了!”
小桐抱来卷宗,把灯芯挑亮:“王妃不要看的太晚,仔细伤了眼睛。”
半城雪打开卷宗,接着上次的地方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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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给晋王送完斩黄瓜煎蛋,半城雪便把连夜整理好的口供呈给县太爷。
县太爷还没完全睡醒:“半城雪,你们年轻人就是精力好,老爷我不服老是不行了……咦,这个桂七,她没有时间证人啊,而且,对驸马怨念很重,很可疑!凶手十之八九就是她了,她手下那么多伙计,也有这个条件杀人!来人,快去把桂七锁来!”
“大人,等等!”半城雪赶紧阻拦:“卑职觉得,不可能是桂七。”
“为什么?”
“大人您刚才也说了,她手下很多人,要想找几个时间证人,太容易了,她为什么还要舍弃有利的条件,承认一些对自己没利的事?”
“桂七很聪明,也许,她就是想让我们这么想,才这么说的。不管怎样,先把人抓来再说!”
半城雪无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七姑姑入狱时,亲自送进去,并叮嘱每一个狱卒牢头,不许为难七姑姑。
七姑姑却似乎并不介意,惨笑着对半城雪道:“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还有来生,桂七一定会报答大小姐的恩情。”
半城雪有些难过:“七姑姑,你仔细想想,那天到底还有谁看见你去七里亭了?”
七姑姑摇头:“这是天意,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