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美人是个传统的人。”米夏被我突然的一声吓住,然后她很快拉长了脸,一身慵懒地挪到我跟前,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头,“笨蛋,谁跟你说了睡美人她就是个传统的人!”我失声尖叫,捂住后脑勺,两眼盈满了泪水,哀怨地望着这高大的身影,这样就像是王子在教训出逃的睡美人。“因为……Prince说的啊……”我揉揉脑瓜,怕是又死了很多脑细胞。“你啊,总让人这么莫名其妙。”
其实,Prince有名字,而且是极其雄伟的名字,陈国豪。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着《网球王子》里青学的队服。我立刻去看他的裤子,唉,Prince没把龙马的黑裤子穿来。我霸着年龄优势,还有身高优势,摸了摸他的头,他立刻后退一步,满脸的倔强。补习班的大集合,因为时间不同,我是下午上课,而Prince却是上午上课,所以我们错开了。然后又在这里被召集到一起。
后来,我们玩起了杀人游戏。抽到老K的人做杀手,让别人来猜杀手是谁。令我悲哀的是,我一次杀手也没做成,还连着三次抽到红心二,这是缘分?我盯着那鲜红色的心苦笑。第一个被杀的是米夏,她毫不犹豫地认定我就是杀手。我默默地在心里号叫:
“林米夏!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子的吗!”结果,那个帅气的大男生才是杀手。我隐隐地看到他对米夏的好奇。后来我也被杀了,因为我把那个小男孩和他身边的小女孩牵到了一起,玩笑性地叫他们Prince和Princess,然后我就被Prince给杀了。下午三点才回去。我拉着米夏的手,在门口换鞋,那个帅气的大男生走到我们跟前,“我能要你们的QQ号吗?”他的声音一如他洁白的衬衫,干净明亮。米夏像背数学公式一样报出一串数字,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把我拉出了门。我冲她说等一会儿。追上Prince,我说:“嘿,你有QQ号吗?”他转过头,用极其桀骜不驯的口气说:“我还只是个初中生!”随即背离我,大步远去。我记得我是小学就有的呀,不过因为常年不上大概早已被轮流倒了无数次。Prince还很纯洁的,我猛然醒悟。
米夏认识了苏原,就是那个游戏中杀了她,还问她要QQ号的小子。米夏向来对男生倾慕的眼光不屑。她是喜欢成熟的,追求完美的,所以对自己十分苛刻,当然对男朋友也很挑剔。
我有一次问她,小白脸的,阳光的,坏坏的,纯洁的,腹黑的,孩子气的,成熟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结果她握住我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喜欢我喜欢的。”
她从不向我透露她的喜好,但我会套她话。有时,我盯着日剧里的男主人公说好帅,她就会不屑地来一句长得帅顶个屁用。我就知道她也注重内涵。我捧着书为一对姐弟恋人抹眼泪,米夏就笑我傻,我就知道她不喜欢年龄比她小的。
米夏大大咧咧的,对我,对男生,对苏原。她总喜欢穿宽宽松松的衣服,盖住她的曲线,她却说自在。有时我们会怀念一下老校舍,说那儿的墙壁有种别样的沧桑。让人不禁回想起这历史般厚重的触感。然后,我才知道,苏原和我和米夏是同一个初中毕业的。“这会不会也是一段恋情的开始……”我呢喃着。苏原和米夏有了可谈的话题,从教务处主任千年不换的职业装到校园里盛行
一时的海洋宝宝,他们也许会走到一起也说不定。
结果,米夏把我叫到了海边,她说今晚补习班大集合。
远远的,Prince和苏原同时出现。苏原的手搭在Prince的肩上,Prince至少比苏原小几岁,个头也小一些。初二和高二,感觉上差了很多很多。包括跃过成人的十八岁,包括变得更高更强壮,也包括收到女生的情书。反正Prince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他和苏原在一起会很危险的。所以我就牵过Prince的手,把他带走了。
我对Prince说,跟我去看海吧。
他就被我牵走了。
今天的Prince,还是穿了青学的队服,我又去看他的裤子,他捂住大腿说没穿没穿。我抬头去看他,他一脸慌乱,我笑了出来,看他那副样子,笑颠了。
这样的Prince,让人好想摸他的头,可是他却甩开我的手,偏过头斜着看我。他在学越前龙马的样子,只是这样的桀骜让我觉得他更可爱了。
我偷看了一眼米夏,竟看到,苏原抬起她的下巴,然后稍稍探下了头,米夏没反抗。我才注意到,今天的米夏,没有穿宽松的大体恤,她穿了一个桃红色的雪纺裙,带着小碎花,却也是低胸装,可爱的同时又万分妖娆。
Prince奇怪地问我在看什么,然后顺势往哪个方向望去。我立马捂住他的眼睛大叫不能看不能看。
他挣扎了一会儿,只好放弃。
我没走近他们,一整晚,我和Prince待在一起。海风吹过我们汗津津的脖子,
让人很舒服。七月的海,带着几分明媚。清清凉凉。这是米夏的事,我无权干涉。我有什么资格干涉,这是米夏自己的决定……我有些失落了。苏原就是米夏喜欢的人吗?明明一直对男生这么不屑,为什么突然就……我为什么会失落呢?因为一直注意的谜底终于被揭晓了,却没什么特别吗?Prince拉拉我的衣角,我看向他,他半遮着眼睛,一只手伸向我的肩膀,把我稍稍脱落的衣袖往上提了一下,然后他轻轻放下遮眼睛的手,长舒一口气。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算了,米夏也有自己的选择,于我何干?我一把揽住Prince的肩膀,“我们去看海!”任他挣扎,任他淘气。和Prince在一起让我很舒服,就像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弟弟,反叛的举动会自个儿提升他的魅力。我捏住他粉嫩的小脸,“你好可爱呀!”然后听他的叫喊,“住手,住手!”这喊叫也很可爱。我放开他的小脸蛋,端起了作为姐姐,大人的忧伤。夜真是魅人,弥漫着从未有过的宁静,我们每个人,都被这无穷无尽的黑色包裹了。“Prince不喜欢Princess吗?”我问他。
“不喜欢。”“那睡美人和灰姑娘喜欢哪一个?”
“一个都不喜欢。”我笑着,刮了他一下鼻尖,“你这口气跟谁学的?”我看见他的两颊泛起淡淡的红色,被黑夜吞噬。
小男孩的羞涩。“Prince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嗯。”“哎?”“因为班里就有一对,手拉手的。”他低下头,黑色的头发遮住他美丽的眼睛。“那可不只是拉拉手啊。”“我知道的,还有抱啊,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细。“亲吻吗?和米夏一样的。”我呢喃着。
Prince什么话也不说,在我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立着,像在收容我所散发出的伤感一样。米夏一直是粘着我的,今天她和苏原接吻了,她承认了苏原做她的男朋友,她以后不会再粘着我了,她会粘着苏原。穿他喜欢的雪纺裙,扮女人,学妩媚,两个人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去看电影,坐摩天轮,干一切情侣该干的事情。米夏不会再粘着我了,我的好朋友要离我而去了。我该去找谁来填补米夏的位置呢?
这都是那个吻,过错,过错!我端起Prince的脸,出于报复,我闭上了双眼,一点点向下移动。在两人的唇快要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他推开了我,大喊:“你干什么?”Prince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久久难以平复。我依然对米夏和苏原的那个吻耿耿于怀。我坐了下来,在Prince身边。
“对不起,Prince,我只是有点累。”
“也没,没什么。”
“可是,你这该不会真的是初吻吧。”我瞪大了眼睛。
“不,不是啦!”
“骗人!”
“都说了不是啦!”
“真的?”我又去捏了他那紧张的小脸,乐此不疲。
“你还真是吵哎!”
我承认,这么耍着Prince很有趣,不,是非常有趣。四年的差距,让我有了这种资本,所以那天晚上,本来人就不多的海边,到处充斥了Prince的反抗和我的笑。
我停了下来,趁Prince还没反应过来。抱住他,然后在他的额头上印下我的一个吻。“Prince,你要记住这个感觉,”我放开他,“要是以后女孩子亲了你,却不是这种感觉,那她一定是个骗子。”他站在我面前,没有抬头去看我,也没有反抗或者逃避,过了很久很久,“嗯,嗯。”他才回答我。分别时,将近午夜,大街上没几个人了,苏原揽过Prince,米夏牵起我的手,我问她为什么今天穿了裙子。“因为是表姐借我的,今天不穿明天就要还了。”“哎?”“表姐实在看不下去我的着装,硬给我套上的,还威胁我说如果脱了就不帮我写作业了。”“那苏原的那个吻呢?”“啊,那是友谊之吻,我对他说了不喜欢他,他要我给他一个吻,他就退出,我只好给了。”我是要哭了吗?我一个人,什么也没搞清楚,就拿Prince做了报复的工具。“Prince,我不是故意的!”我朝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喊,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的忏悔。
米夏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你该不会对人家小弟弟做了什么不纯洁的事了吧?”“没有,绝对没有!”
米夏解决苏原之后,两个人还是会发发短信,闲聊一会儿。不过我对Prince倒是充满了回忆。后来我知道一个词,小男朋友,亲切又甜蜜,我想如果要谁来做我的小男朋友,那就Prince吧。因为他说了对Princess不感兴趣。
少年
郭佳音
第一次看见阿莱的时候,我刚从舞台后面转出来,脸上的妆还未卸。老实说,当时他很脏,而且正在翻一个丢在座位上的坤包。长长的黄色爆炸头盖着他的脸,纤瘦未长大的身子急切地弓着。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抬头四顾的时候撞到了我的目光,身子突然惊慌得绷直,手上的动作凝固。然后他挺了一下他的小胸膛掩饰地说:妞儿,喝一杯吗?
我笑了。这个男孩有一双顶明亮的大眼睛,嵌在额前乱蓬蓬的黄头发里带点慌乱地看着我,似乎划破了酒吧里抹不开的黑暗。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的样子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显得那么干净和格格不入。
我冲他走过去的时候他害怕似的往更黑暗处移了一下,却仍被我抓住手腕拖起来。男孩子骨骼分明而细瘦温暖的手腕握于我掌心,如小兽般挣动。我看着他,他没我高,黑裤白衣,衣服上有土渍,拙劣的刺青在他衣领露出的锁骨处开始蔓延向下,我猜是一朵僵硬的玫瑰花。他恨恨地看着我,说,你干吗拖我?少年的声音还未含上胸腔的浑厚共鸣,空洞里有微微的暖意。我笑笑说,你多大了?他瞪我一眼:说,比你大!
我呵呵一笑,没待我再开口,背后传来温厚的男声,阿莱,不要胡闹。
我回头看去,高高的个子,干干净净的模样,很有棱角的脸,同样的白衣黑裤,却洁净异常。他微俯过来向我静静地看了一眼,没有笑却带出淡淡的温柔表情。之后责怪地望向我面前的少年。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但稳重内敛如成熟的男子,少年带点窘迫地看着他,叫,哥。
那个时候,我刚满十八岁,在那间酒吧做歌手。阿莱十五岁,那个他唤作哥的人,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作天意。
自那晚起酒吧就又添了这两个常客。熟稔之后阿莱简直是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他叫我姐,要我唱歌给他听,或者买酒给他喝。这是天意不在的时候。他若在,阿莱马上变得温顺,我甚至也有些缩手缩脚得不自在。天意并不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只是表情冷而淡,举手投足里虽无意却有些威严,但他给人更多的是温和的感觉。这种温和几乎带有某种魔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感染,不知不觉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