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墨非跟金老有说有笑,好不痛快,一旁的天一难得插上一句。为避免尴尬,他时不时地透过珠帘向车外探望。
“你的侧面很像一个人。”
天一没反应过来,待回头,金老正端祥着自己。
“像—什么?”
“像瘳文昌瘳大将军!”
说到衔阶的字眼,金老的声音格外洪亮,天一为之一震,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瘳将军是中土大陆第一勇士,十四年前人魔大战的急先锋!”
墨非侧语圆场。
金老中肯地点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远眺前方的同时一声长叹。看得出,他对瘳将军也是上心挂切的紧,虽然已过这么多年。
车行金家正门,金老让二人下车,说不要让长公主久等,他则随车去了西厢墨园,说要看着下人拾掇行李。墨非推让不及,只好任他去。
……
“墨公子,还磨蹭什么呢?长公主在里边都等候多时了。”
车未走远,正门里传来崩豆般的脆音。回头,一古灵精怪的丫头正急步走来,她发挽双髻,细丝缕缕,脸庞细嫩,双眼嗔怒,合着一张皱在一起的樱桃小嘴,脱兔般游走穿行的体态,也算活泼可爱。
“你个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半年未见,人没见长,胆却越长越肥,长公主待我都不曾这口气。”
“哼,长公主那是心宽容你,要是我再好声好气,你在金家还不被宠上了天?”
“再怎么上天入地,也比你掉钱眼儿里强。”
“你才掉钱眼儿,你才是钱眼儿呢,哼,不理你了。”
小丫头扭头进门,顺手还把两扇朱漆大门给半掩上。那大门有好些份量,能单手推动也算有些身手。
“她是谁?”天一小声发问。
“姓钱,名斗儿,金若涵的贴身丫鬟,二人同年同岁,一起长大,因此,长公主也把她当半个女儿待;这几年金若涵四处拜仙叩道,她便常伴长公主左右。”
“怪不得听了钱眼儿,便发那么大脾气。”
见钱斗儿走远,侍立两旁的甲士将大门推开,齐整的枪戟叩地,墨非抱拳作揖,大踏步走进金家。
金家气势不凡,比起墨家,实在恢宏大气的多,甚至有半分离宫的神态。院外的石墙金柳一眼望不到头,院内,参天的银杏林立,墨玉的巨石铺路,路旁青一色的古柏齐整复刻,穿插其间的石兽高大威猛,再加上亭榭依依,楼台高悬,花桥写意,池溪宛转,墙壁朱红,檐角金衔,俨似金粉世家、红妆之城。
“金家真不愧对这‘金’字。”
“其实,这里以前也不叫金家,而是帝王的偏宫,又称瑶林,十四年前人魔大捷后,川帝便把瑶林赐予金将军,待长公主嫁过来,便彻底改名,不过,除了这正门,其他各处的名字仍保留。”
“川帝典范,让人敬佩。”
“那是,想想当年,要是你父亲仍在的话,说不定这瑶林还是你家的呢。”
“嘘,这话怎么能乱说?万一被人听到只会凶多吉少。”
“怎么会,这里路幽院深,石壁吸声,五步开外便什么都听不到。”
“万一有出道高手呢?像你父亲般顺风耳……”
“我父亲何曾有顺风耳?”
“那天你家望月楼上,我只小声说了两句,远在十丈开外的墨将军便听的一清二楚。”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墨非抚着右边一巨大貔貅石像,故作神秘。
“有机关?”
“真聪明,别看这儿的石兽大而威武,我家那石兽、路轴可全由上等回音壁石制成,音音环绕回转,楼前即便踱步,正门处亦能听的清清楚楚。——跟金家比起来,我们墨家也就这一处争的过他。”
“哪一处争得过了?就你们海岱九夷,处处海防要塞,无处不咸雨腥风,跟京都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怎么比?怎么争?”
钱斗儿从前边叉路过来,墨非早看见她,说话却并不忌讳。
“你不是不理我们了么?怎么?长公主骂你了?”
“哼,才不是,长公主说要替我作主,见你仍迟迟不来,便催我来看,——你倒真沉得住气。”
“我的好朋友第一次来金家,我自然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宜,那像你,招呼没打一声,扭头就走,这要在我墨家,早打的你屁股开花。”
“哼,待会看长公主怎么叫你的屁股开花!闲不够,本姑娘还可以免费给你再多开几朵。哼!”
钱斗儿又被气走了,这次,墨非紧追不舍,钱斗儿知道大事不妙,便一个劲儿喊‘长公主’,迎上的墨非不管三七二十一,合上手中折扇,‘啪啪啪’便在她屁股上打了三下。
疼痛传来,钱斗儿的脸庞羞臊的通红,她不知该怎么办,干脆坐在地上,掩面哭起来。
墨非哈哈大笑,不仅不安慰,还嘻笑道:“让你牙尖嘴利,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别得理不饶人了。”赶上来的天一劝道。
“没事,以前我们闹的更凶。”
“以前都不懂事,现在人家知道羞臊了。”
“知道羞臊就不该惹我。”
天一无话可说,钱斗儿则哭的更凶了。
不一会儿,长公主一行从正前方走来,钱斗儿透过指缝看到,哭的更加大声。
“怎么了,斗儿?谁欺负你了?——呀,这不是我大侄非儿么,怎么走到这儿不走了?快快快,到前边厅里坐。”
长公主亲热地拉着墨非的手,边寒暄边往前走。
“长公主,斗儿还在地上呢。”钱斗儿很委屈。
“不愿在地上,就自个儿起来吧。”
长公主就字说字,弄的钱斗儿一点儿脾气没有,独自哼了一声,她便从地上一跃而起,跟着一行人默默向前走。
……
“你叫什么名字?”
“小名瘳天一。”
“名字不错,人——好像也可以。”钱斗儿狡黠一笑,完全看不出刚才委屈的样子。
“承蒙夸奖。”
“我也不是白夸你。——看你人品不错,咱俩以后就是统一战线了,今后,墨非要再欺负我,你可不能只动动嘴皮子。”
“那该怎么办?”
“动手啊。”
“可我是碎念未过的凡人。”
“怎么会?但凡来京入学修道,哪个不是神识灌顶、凝神入境?”
天一笑而不答,钱斗儿则暗暗抓住天一手臂支沟穴,轻轻一捏,天一便‘啊’地叫出声来。
“看来,你果真是个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