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冬梅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她利索的取来一件比较轻薄的天蓝色斗篷轻轻的为幻如凝披上,细致的系好绸缎,然后小心翼翼的整理好盖在幻如凝腿上的真丝薄毯。
幻如凝看着她细致的动作,眼底浮起淡淡的暖色,她轻轻的握住冬梅的手。
冬梅,知道吗?现在除了母后,我就只剩下你了。
冬梅诧异的抬首,却惊见她眼底的光芒,心微微颤抖,然后她垂眼不动声色的避开,水光浮现。
娘娘,您的信任要奴婢怎么还呢?连最起码的忠诚,奴婢都不能给您啊!她在心底呐喊。
“娘娘,奴婢推您出去。”冬梅勉强挤出笑容,抬脸轻道,不想让她看出异样。
但还是没有逃过幻如凝的眼睛,她点头,只是心却微微沉了几分。
冬梅,不要背叛我,千万不要!
当见到幻如凝走出寝宫,守候在宫殿外的宫人们皆目露出不可思议的眼光,但也只是瞬间就被掩去,训练有素的超幻如凝欠身行礼,“娘娘。”
守在宫院外的侍卫听见宫女们的呼唤声诧异的望来,却见到幻如凝被冬梅推着缓缓走来,更是惊诧住了,但也是瞬间反应过来,单膝跪地,“娘娘。”
幻如凝没有回话,只是面容飘渺的看着远方。
然后,在初秋暖暖的阳光里,冬梅推着幻如凝走出了罄夕宫,朝御花园的方向而去,秋风徐徐,幻如凝精致的小脸上也浮现抹久违有过的轻松。
原来阳光照撒在身上,然后轻风再徐徐的吹拂在脸上的感觉竟是这么舒服,她几乎要忘记了这种感觉了。因为她一直躲避在自己的宫殿里,有多久没有出来了,她都快忘记了,感觉就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想着,身子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娘娘,会不会冷?”冬梅注意到了那个细微的小动作,忙停下轮椅,轻声探问。
“不会,很舒服。”幻如凝浅淡的回道,心底刹那间的不舒服感也消退而去。
罢了,今日就让她这么没有负担的过完这一天吧!
看着幻如凝眼底浅淡的笑容,冬梅的脸上也浮现了轻松的笑痕。
真好,多久没有见到娘娘这么发自内心的轻松与笑容?虽然浅的几乎忽视掉,但是,真的很美!
可是,今日却似乎注定了幻如凝无法真正的轻松。
当她们走过轻快的林道,来到御花园里,幻如凝脸上浅浅的笑痕却渐渐的凝固,然后消退。
冬梅站在她的身后,没有看见她脸上的变化,仍在为幻如凝那浅淡的笑容而开心。
“冬梅,御花园什么时候改造的?”她冷冷的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御花园,声音比严冬的寒风还要冷得刺骨。
听着那紧绷而冷凝的话语,冬梅这才似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隐去,眼底也渐渐的凝结起来,她微微拧起了眉心,恭敬的回道,“娘娘,是前不久改造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底有多懊悔。
刚才因为娘娘愿意出宫,她竟一时将御花园已经改造的事忘记了,可是现在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幻如凝缓缓的勾了勾唇,晶亮的双眸渐渐迷蒙起来,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呵,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将这联通着她与母后之间的御花园改造成一座由花草乔木组成的庞大迷宫,她这么说,是为了阻隔她去见母后,还是想要禁锢住她的身心呢?
幻郇孑,你知道吗?现在每次念起你的名字,对我是怎样的一种折磨与负担吗?幻如凝迷蒙的双眼盈满了点点的泪光,是一种复杂的悲哀。
“娘娘……”冬梅担忧的看着幻如凝。
幻如凝虚幻一笑,“我没事。”可是那过于苍白的笑容没有一丝的说服力,看得冬梅更加的揪心,也让冬梅打了一个寒战。
若是娘娘发现了连她也是皇上禁锢她的棋子,那么……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冬梅?你怎么了?”感受到来自冬梅的颤动与恐惧,幻如凝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她,那双晶亮的双眸里是令人惊惶的犀利,似能看穿人心。
冬梅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忙垂下眼避开,“奴婢没事,奴婢是担心娘娘。”
幻如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然后缓缓的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冬梅,知道吗?现在这红城里除了母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寄托了,如果连这唯一的寄托也离去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这样走下去。”她缥缈的说着,眼神却极为的清晰明亮。
今天冬梅的异样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在这红城里能带给冬梅压力的,就只有那个男人了。她真的不希望见到冬梅背叛她,她是她唯一的希望与光亮了,她无法容忍连她都背叛。
“娘娘……”冬梅心惊的看着幻如凝,难道娘娘真的察觉到了吗?
呵呵,她还真傻,伺候了娘娘这么多年竟然忘记娘娘是多么的敏感。她苦涩一笑。
“回宫吧!”幻如凝再次扬声,轻道,也打断冬梅的心惊胆战。
这样的御花园已经让她失去了游览的兴致,只是当那清亮的双眸望向圣灵宫的方向时,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哀思。
母后……
“是。”冬梅恭敬的应声,然后轻轻推着幻如凝往回走去,内心却不得平静。
她该怎么做?谁能告诉她,她究竟该怎么做?
一路沉默,两人各怀心事,却都是心情沉重。
当两人回到寝宫时,正见幻郇孑冰凝着一张俊容坐在上位上,眼底参杂着担忧与急切的复杂,而海若正立在他的身旁伺候着,下位两旁站了十名宫女。
“奴婢参见皇上。”见到幻郇孑,冬梅立即停下轮椅,欠身行礼。
幻郇孑身旁的海若也恭敬的朝幻如凝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幻如凝没有理睬,而幻郇孑也只是冷淡的应哼了一声,但脸上的冷峻在见到幻如凝的瞬间已经缓和了些许,他大步走上前,冬梅立即识趣的退开,让自己的位置让出。
幻郇孑上前接替了冬梅的位置,推着幻如凝进入寝宫,他唇动了动,将到唇边的话又压抑的回去,似乎为了隐忍什么,然后才极尽平柔的问道,“去哪里了?”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幻如凝冷漠的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早膳,没有回话。
幻郇孑也不急着问,沉默的推着幻如凝走至桌旁,因为轮椅要较平常的凳子稍微矮上一些,所以幻郇孑也特意命人依照轮椅的高度将原本的摆设皆照原本的模样打造了一套,只是稍微矮上几分。
伶俐的海若立即朝一旁的宫人们吩咐,“快将早膳去换新的过来。”
“是。”那些宫女立即欠身,上前将冷掉的早膳撤走。
“如儿,听宫人们说你今天出去了?”幻郇孑望着幻如凝冰冷的小脸,细心的为她脱下斗篷,极尽压抑的柔声问道,声音还有刻意的压抑而有些许的颤抖,就好像怕吓着她一般。
其实他是真的怕自己一时压抑不住而吓着了她。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他下朝回宫却看不到她的身影时有多惊恐慌乱,那一刻他的恐惧他自己都无法预测,那一刻,他几乎无法从她可能就此离他而去时的绝望中解脱而出,直到海若说影卫们汇报如儿是出去散心了,他才从疯狂中缓缓安定下来。
看到她回来,他激动得连自己也无法抑制那狂烈的心跳,可是他必须压抑,因为他怕她会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啊!
“我去哪里必须向你汇报吗?”幻如凝终于将视线转移至他的脸上,启唇,冷漠的声音如寒冰般打在他的脸上,砸在他的心头。
握在轮椅上的双手倏地紧握成拳,幻郇孑低垂着的眼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只是那深刻的褶皱却令人心惊,而从他周身辐射而出的暴戾气息也渐渐的蔓延了整个宫殿,但只是瞬间又退去,只剩下无边的沉寂。
他沉默的走至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亲自为她摆好碗筷,一直沉默。
海若担忧的看着幻郇孑,但紧咬着牙逼迫自己站在一旁没有开口。
在静谧得诡异的空气里,泪水渐渐盈满了幻如凝的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温柔?她宁愿他发怒,宁愿他暴动,这样她才可以更加坚定恨他的心啊!可是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
幻如凝突兀的笑了,笑得那么凄楚而悲凉,她强迫自己用最冰冷的声音说道,“呵,我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禁脔嘛,自然要向你汇报行踪了,是吗?”意外经看见他瞬间扭曲变形的俊容,霎那间,一种报复的快感自心头升起,但是夹杂着快感而来的还有那钻心的痛楚,但是她选择了忽略了后者,笑容加深,却是极尽的讽刺。
幻郇孑的俊容倏地一变,缓缓的抬起脸,眼神复杂的看着幻如凝,不语,只是那隐忍着绝望的悲痛让幻如凝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