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打架了。”十岁的白衣小女孩轻斥着靠在身旁的光头男孩。
他叫雷昊,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四岁了,照理按年龄计算应该读国中二年级的他,却因为家里经济拮据而没能上学。更多的时候他会整天整天的在街头小巷里游荡,无事可做或心情不爽时就会找人干上一架。久而久之他成了这条街上公认的小霸王,男孩子心中的老大。
当然,他也有落败,无力还击的时候。每当他衣染血迹,顶着一张被揍得变形的脸看见守在他家门口的笃芩丝时,他就不免叹气。一个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出现在他身旁。受伤时,她会一边哭红眼睛,一边用她笨拙的小手为他上药,口里还咕噜咕噜的重复一句话。
“没事,血是别人溅上来的。”不由自主地解释。
看着眼前的芩丝,雷昊再一次惊艳于她的美丽。不同一般人的白皙脸蛋,大而清亮的双眼,小巧的樱唇,柔软的身体,挨近她就能从她的身上,气息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柠檬香,说明她的肠胃健康干净。阳光和缓的倾照,让白皙的她看起来变得透明,浑身泛着缕缕的金,就像天使。他的天使。
“不要再打架了好不好?”像在问他也在问自己。
“……”雷昊无言可对。
“对了,我给你拿了几何和代数的书。”小小的年纪的她已经懂得在他偶尔看向街尾学校时所透露出的羡慕神情。一种类似寂寞与愤恨的融合。
看到穿着学生制服的人在上课时间还在街上四处游荡或潜进游戏机室,弹珠房里消耗时间。他就异常的恼火,揍上一顿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知道他是在嫉妒别人能在学校上课而不好好珍惜,他想上学却没人能帮他。
雷昊的父亲是个酒鬼,年轻时搞地产风光无比,有了车子、房子后,娶了大学时最漂亮的女孩。生活过得十分滋润。不过好景不长,雷昊出生的那一年,N市泡沫经济萧条,原有的一些值钱土地、股票、资金等有价资产全填了档子。还给政府,只留下现在他们一家居住的空荡荡的房子。说它空荡荡是因为早就已经没有那种闲钱可以摆弄时尚的家具与饰品了。
在跟不上社会经济运转速度以及梦想破裂的双重打击下,他父亲开始喝酒,从每餐一杯到大量的酗酒。也许只有在被酒精麻痹了身体、意识后,他才能找到一丝当初的影子,洒脱、自信。每次喝的醉醺醺时,他都以折磨雷昊母子为休闲活动,辱骂、厮打不曾断过。
原本美丽娴雅的母亲日渐变的憔悴,脸色蜡黄,尽管她想保护雷昊不受伤害,可是自顾不暇的她根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雷昊接过芩丝递过来的几本课本,翻开其中一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她注明的一些重点、难点。虽然他不知道芩丝为什么和他一样不去学校上学,不过她却懂很多东西,每次见面都会送他书和笔记,让他好回家自习。现今为止他已经差不多学完国中的全部课程,这全都的感谢芩丝。
不过不明白的是,芩丝有时会不明原因的失踪一段时间,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然后等到她再次出现时会发现,她又瘦了不少,脸色更是素白无血色,看起来像生了场重病让人担心不已,问她怎么了却只是笑着回答没什么。
“我从家里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糯米糍,我特意叫我妈买了一大堆回来,给你。肚子饿的时候就吃,书上说你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不可以饿着。”
“嗯。”雷昊再次接过她手中装了一大袋子的糯米糍,像这样一来一回的情形在每次见面都会重复的上演。
“昊,不要再打架了。”芩丝伸手摸了摸雷昊光头上的一道明显伤痕,那是一次他与别街的一群高中生打架所留下的。缝了十四针,也是她陪着他去的医院,而他的父母却一直不曾出现过。
雷昊知道当芩丝说这话的时候就代表她又要离开了,拉下她的手,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吃点,你越来越瘦了。”
“嗯。”芩丝微笑的站起身,雷昊也跟着站直。仰头看他已经有了国中生的个头,甚至更高。
“我走了。”
“嗯。”站在原地,雷昊目送她再一次的离开。
……
之后的几天,雷昊安分的待在家里读书写字。虽然酒鬼老爸不时的讥骂嘲讽,母亲也总是躲在角落哭哭啼啼的掉眼泪,但是他都没放在心上,只想快点把芩丝给他的书学完,然后他应该就能再见到她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小他四岁还是个奶娃娃的芩丝特别的在意,每次看到她时心情总是十分的平和,不用刻意的说什么他知道她都能懂。一双清澈的大眼流露出一种淡定,有时他甚至觉得才十岁的芩丝早熟的可怕,看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那种客观、冷静的态度。那种感觉就像是临死前的清明,不该在她身上出现的。
“叩!叩!”小石子敲打玻璃发出的声响,大概又是哪个不怕死的过来找碴,雷昊没去理会。
外面的人似乎在考验他的耐性般,越快越急得敲打着窗户。直到大概是累了,走人了,声音停止了,安静了。
可雷昊嘴角的浮起的微笑却在下一秒停顿。
“呛”的一声,一块砖头砸了进来,玻璃碎了一地,这下完了因为这块碎玻璃,他和母亲今晚很可能会招来一顿毒打,怎么办?
愤怒像暴风雨般燃炙了他的眼,放下笔雷昊毅然的出门找那群不知死活的人算帐。看着他像地狱使者般出现在门口,一种寒意垄上身来,感觉事态严重后,那群上门生事的小鬼全部转身飞似的逃跑。
雷昊当然不甘罢手的在后面拼命追赶,对父亲酒醉后的恐惧转化成打架的动力,他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昊”刚从门口出来,就看见一群人逃命似的于她擦身而过,之后雷昊也没注意到她的向前冲去。芩丝怕他出事的紧跟了上去。
他们都跑得很快,芩丝只能喘息着尽力追着他们的身影不跟丢,心跳异常的加快。“扑通”、“扑通”的像要从心口蹦出来似的。好痛。
然后等她找到他们时,几个人显然已经扭打成一团,拳头过硬的雷昊此时占了上风。芩丝虚软得靠在墙上,急速起伏的胸口说明她现在很难过。
一个闪神,雷昊看见了她,苍白的脸上写着病状,想快点摆脱这些烦人的纠缠却被一个从身后用废弃木板打来的一击给顿住了。木板一头订上了钉子。
血,带着浓重的腥味从头顶流了下来,一条一条的汇成可怕的一股红河。其他人都愣住了,事情在这一刻变得严重,怕事的一群人再次逃命似的从芩丝身旁擦身而过,而雷昊却没再追上。
用手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雷昊缓慢的移动身子靠近芩丝。
“你没事吧?”她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太白了。他不喜欢。
芩丝困难的摇摇头,眼泪就这么甩上了他的脸。
“我们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芩丝将雷昊没按住伤口的右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着她那微薄的力气支持两人走出了阴暗的巷口。
突现的阳光变得格外刺眼,白晃晃的让人感觉头晕目眩,站在路边芩丝几次欲拦出租车,却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大概是怕雷昊会死在车上吧!他们最忌讳的无外乎就是这个。
别无它法,芩丝只得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告知了他们确切的所在位置后,雷昊拉着芩丝在路边大刺刺的坐了下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尽管芩丝如何找话题想引起雷昊的注意,渴求户车道的时候他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跟着上车的芩丝泪流满面地拉着他的手低语:“昊,你不会有是的,你不能有事。”
……
还好雷昊所受的只是皮肉伤,钉子扎的并不是很深,唯一说得上严重的也只是失血过多,所以在花了一个小时不到缝合好伤口,就被推进了普通病房。
好像睡了长长的一觉,雷昊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眨眨眼他没看见芩丝。病床旁一个人也没有,空寂的可以。
见到路过的护士,雷昊开口询问:“对不起,你知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女孩在哪吗?”
“小女孩?你是说眼睛大大的那个吗?”
“是她,你知道在哪能看见她吗?”雷昊不明白既然她在医院,为什么不等他醒来?
“她的病情很严重,在四楼的心脏科加护病房,你现在就可以去看她了。”
严重?心脏科?加护病房?雷昊一时还弄不清楚护士小姐在说什么,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她怎么啦?”
“送你来的途中,心脏病复发,打电话通知她父母时才知道那个小女孩有非紫绀型先
天性心脏病,而且病得很严重,你不知道吗?”
这不是真的,雷昊激动的下床跑去刚才护士说的四楼心脏科加护病房,然后在长长的走道上看到芩丝的父母,一脸踌躇满志的样子,她母亲更是哭倒在她父亲的怀里,看来……情况真得很糟。
“进去看看她,和她说会话,她会很高兴见到你的。”芩丝的父亲看见他,顿了下开口。
推开门,雷昊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芩丝,身旁一大堆的医学仪器在“嘟”、“嘟”的作响,她看起来格外的虚弱。
走进她,握住她细弱无骨的小手,递向唇边亲吻。“芩丝,我来啦!”
缓缓得睁开眼,芩丝转头看他,依旧泛起平日甜美的微笑。好美。
只是这次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此时的芩丝已经没力气开口大声说话,探出手,她示意他靠近点。怀抱着雷昊的颈项,她贴在他的耳边,尽似无声:“没事就好。”他知道她指的是他。
“不要再打架了。”
“嗯。”此刻的雷昊第一次做出了承诺。
“我病了,这儿大概已经没有医生能治好我了,我父母要带我去英国……”
“那里据说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手续已经办妥了,但是我舍不得你。”
“去吧!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生活。”眼泪顺着两人相贴的面颊滑落发间。
“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打架了。”
“嗯。”
“等我回来后,我想看到昊长高了,长壮了,有一头长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