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快死了,对吗?”背对着唐柏凯,芩丝立在窗前好似喃喃自语地问道。
“怎么会呢?别瞎想,只要找到适合的心脏,我们随时都可以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你不会死的。”唐柏凯走到她的身后,轻声的安抚。虽然他的心里一样着急,没有把握,不过他不希望是自己的言行带给她不必要的恐慌。这是对她现在的身体没有好处的。
用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芩丝能感应到哪里就快不行了。上个月她在这间病房度过了她来英国后的第六个生日,该谢天谢地的欢呼她又挨过了一年吗?随着时间的逐逝,原先对生存所怀抱的希望早已成空,换来的是对着重复不变的医院生活的厌倦。她好想出去走走,像个普通的正常人般惬意的行走在人群密集的街上,哪怕只是一天。
见她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孤寂的站在窗旁仰着头迎着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唐柏凯觉得心痛,而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感到心痛。从他当上她的主治医师已经两个年头,在这两年里她童稚的圆脸被岁月磨尖变成标准的瓜子脸,跳脱过去的奶味,身体渐渐抽长,有了少女的甜美气息,像朵含苞欲放的花蕾惹人怜爱,也渐渐发觉自己对她的关心及在意随同着时间的增长超出了医师对病人的程度。
“再过几天就圣诞节了,想收到什么礼物?”
“我想回家过圣诞节。”她回过身来面向他,凝视他的眼神说明她的认真。
“回家?”
“嗯,回家。我想和我的父母待上一天。”
于是,在唐柏凯的担保下,芩丝终于第一次回到她在英国的家。再一次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满足感是无法用词语来描述的,她只知道她好开心,好开心地笑着,被父母拥在怀里真的好温暖,也好幸福。
……
次日,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当夜。
芩丝穿上粉色的羊绒短裙,米色的呢料大衣再配上一双细跟的长筒靴,画上淡淡的粉妆并在头上用同色的缎带系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后,步行去到唐柏凯的家。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雪就是在午夜钟声敲响前浩浩荡荡的飘落了下来,白色的一片一片,好美,也好苍凉。裹紧厚实的挡风大衣,在她与他约好的那个点按下他家的门铃。
门打开时看见他惊艳的神情,芩丝开心的笑了,这也是她在相处两年后第一次对他笑。拉着他的大手解下了自己绑在头上的蝴蝶结,黑发在那一刻像瀑布般“唰”一下垂落了下来。
“MerryChirstmas…”
“礼物?”唐柏凯看看自己手中的缎带再看看她脸上的羞涩笑容,询问。
“嗯。”芩丝点头望着他,出汗的手心说出她此刻的紧张。
“为什么?”
“我想…我想有个人能紧紧的拥抱我,你不喜欢吗?”她知道他喜欢她,从他看她的眼神早已泄漏他的感情。
“可是…你好小,好精致,我怕把你弄坏了。”抚着她细腻的小脸,他的犹豫写在脸上。
“你是医生不是吗?我的生命一直都交在你的手中。”握住他的手,芩丝说出她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信任。
“为什么是我?”
“因为不想有遗憾,因为你是你呀!”她可以预感到她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每天闭上眼时她都害怕会看不见明天东升的太阳,要问她还想做点什么,她会说她想活的久一点,她想像母亲般结婚生子过着平凡幸福的日子,然后看着他或她长大成人。其实…她还有好多事想去一步步地完成,可是已经没时间了,她想做的事今生大概是做不到了,所以今晚,她想让自己被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怀里,如此而已。
于是,那一年,那一天,那一个白色圣诞夜,她将自己送给了他。她想这大概会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大一份圣诞礼物吧!
“你到底还要弄多久呀?”靠在书房的门板上,欧阳昊问着正在里面闭关画图的芩丝,说真的,他非常讨厌隔着一道木门和她说话的郁闷感。
“快啦!还有一张没搞定,不要打断我。”受不了他的鬼嚎,芩丝不得已的回话。
“半个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你一再打断我的思路,害我必须返工。”
“谁叫你一整个晚上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让我进去陪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在旁边捣蛋作乱,芩丝无奈的对这那扇门直翻眼白。
“快点啦!我已经把新买的床单、被套、枕套都换好了,你快出来陪我试试感觉。”
“谁要陪你试,拜托你安分点去睡觉好不好?”
“没把你抱在怀里我睡不着。”
“那你今晚就准备失眠吧!”意思就是说她今晚不打算出去了。
于是,在半天没有动静后,芩丝以为他已经放弃来打扰她后,门突得被打开了。
“你怎么进来啦?”睁大眼睛看着欧阳昊逼近的赖皮笑容,芩丝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后只能在他去上班后才能安心画图啦!
“我有钥匙嘛!”欧阳昊得意地将手中的钥匙圈放在指间绕圈打转。
那刚才在门外和她一来以往的说那么多又是唱哪出呀?芩丝被他最近经常出现的孩子气般的霸道感到无力。有时她会忍不住将他和唐柏凯两人进行比较,就拿画图的这件事来说,唐柏凯知道她工作时不想有人打扰,所以都会迁就的为她打理好其他的琐事,然后在外面等着她累了自己出来,而欧阳昊则不同,即使在知道她不想有人打扰后还是会千方百计的找些理由来烦她,最后直到他看见她,如愿的把她抱在怀里后才罢休。
“在画什么?”将芩丝抱起来,欧阳昊坐在原先她坐的椅子上而她则被安放在他的大腿上。
“TKL下一季首饰展览会的样品。”
“项链,耳环,手链……还差什么?”拿起桌上已经完稿着色的样图,欧阳昊认真地看着芩丝巧妙的构思,完美的将宝石的贵气,高雅给呈现承托出来,不愧是CK首席珠宝设计师,向来注重品牌化的CK既然会选择外聘设计师又是首席的,可见芩丝被看重的独特才能。
“还差一枚戒指。”
是呀!还差一枚戒指,想到什么欧阳昊突然站起身,连带的芩丝也莫名其妙的站起来,然后就见他走到书柜前降低三个中间的一摞书给抽了出来,拿下一块木格就露出一个等越四方形的保险箱。左右转动几下,保险箱的门“咔”的一声打开了。
欧阳昊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蓝丝绒首饰盒,回到芩丝面前,在她还没回过神时就将一枚样式古朴的蓝钻指环套进了她的右手无名指间。
“你……”
“你说还差一枚戒指嘛!这不就给你戴上了。”又把芩丝抱回腿上,欧阳昊嬉笑地说着。
“什么意思?”右手轻抚冰凉的戒身,芩丝低头仔细的端看指间的戒指,以她的专业眼光来看,欧阳昊给她的这枚戒指年代看似久远了,不过其款式及蓝钻的切割、纯度、两度、等级等都是最上流的。
“当然是想套牢你啦!”执起芩丝的左手,欧阳昊深情地烙下一吻。
“昊……”芩丝开口却被打断。
“嘘!不要说。我知道你的为难,不管怎样这个戒指属于你。”只属于你,就像我的心。
……
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欧阳昊坐起身开灯,现在才晚上十点,芩丝还在睡。哭过一场的她看起来睡得很沉。从床头柜上拿过芩丝吵人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那个人的来电,该不该把芩丝叫起来听呢?想想还是算了,一个奇异的念头在此时产生,按下通话健,欧阳昊把手机拿近耳朵。
“芩丝,我想你啦!你现在在干嘛?电话那头的唐柏凯坐在医院办公室里给芩丝打电话。
今晚心脏科又从别院转来了一个病人。十八岁的小女生,很任性,现在已经弄哭了好多个护士,让人头痛得很,不过从她侧头望向窗外的脸上读出的脆弱疲惫,让他想起当年的芩丝,差不多的年纪,只是在面对病痛折磨时,她选择安静而已。
“她睡着了。”
没听见芩丝的回答反而是一个沙哑的男音在同他说话,唐柏凯突然愣在当场,“你是……谁?”这个点还有谁会待在她的身旁,而且她还安心的睡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开始不禁慌乱了起来。
没有再说话,欧阳昊只是诡异的看了看手机然后挂断。而另一边的的唐柏凯则呆愣的听着收集里传来的“嘟!”“嘟!”作响的占线音,心霎时凉了下来。
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芩丝身旁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电话里的男人又是谁呢?回想前段时间拨了无数没人接的电话,最讨厌厨房油烟味的芩丝却在做饭,刚才电话那头的沙哑慵懒好像刚睡醒的男声,很显然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就挂上电话证明他知道他是谁。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
不是,不是的。唐柏凯甩甩头告诉自己是他多心了,什么事也没发生,那个男人只是她的同事或者朋友什么的,没事的,一切都好好的,他还在等她点头嫁给他。可尽管他一遍、两遍…十遍得这么对自己说,可心里的那股莫名恐慌还是像龙卷风般席卷而来,面目全非。
……
还不容易挨到早上八点,医院每天的正是上班时间,唐柏凯不经敲门就冲进了院长办公室,刚上班的院长正在换衣服。
“杰生,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我要请假,一个月。”憋了一整晚的决定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
“不是才销假回来没多久吗?最近心脏科的病人又多,你一走其他人忙不过开不说,要是因为人手不足引起一些纠纷会影响医院的整体形象。再说请长假,会直接影响年底医院董事会对每个医生进行的年终评定,这关系到一个医生今后的前途,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爱才惜才的老院长为他分析着此事的轻重缓急。
顾不了这么多,现在他只想飞到芩丝身旁像过去那般守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把她抢走。“我要请假。”
“不准。”见他没有片刻考虑的回答,院长只得搬出强硬态度。
“那从今天起我正式向NC辞职。”说着,拿下NC的工作牌放在院长办公桌上。
于是,他的话让悠闲喝茶的院长慎重了起来,印象中的杰生从来NC实习到正式签约任职以来都是一个尽职的好医生,对待学术专业他力求精进取得更大的提高,对待病人以及病人亲属也拿出了一个医生应具备的优良素质,怎么今天现在却如此意气用事乃至失常呢?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决然引起他的关心。
“我要去N市。”
N市?要是没记错上次他和他一起吃饭时曾提过他的未婚妻现在就在N市。“未婚妻在那边出什么事啦?”在NC里待得够久的人都知道杰生与他未婚妻的事,从那时开始他们两人从认识到成为情侣的事就成了NC医院里的一则佳话在肆意流传开来。
唐柏凯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假我还是不能批,不过…我记得N市那边上个月曾提出一个申请说是请求英国调派人手过去进行本地医师职业培训而且顺便送一批医学仪器过去。因为期限是三个月,所以我还在考虑之中,如果你愿意……”
“现在就出发。”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芩丝了。
“这是此次运过去的仪器清单,到时注意点收。”
“嗯。”
“去吧!我这个老头子是留不住你啦!”
“还有,下次回来时一定要把未婚妻也一并拐回来,不然经常演上这么一出,我可不能次次都帮着你,医院毕竟有医院的规矩,知道吗?”
没等说完,唐柏凯就夺门而去。剩下看着他急忙离去背影的老院长不剩唏嘘年轻真好。
……
“昊,下午我要回我那儿一趟,冰箱里的东西放了一个月大概早就发霉了,我要回去清清顺便整理下东西。”出门前芩丝想起给欧阳昊打个电话报备一下,免得回来晚了他乱想。
“嗯,那我下班后过去接你。”开会时间,欧阳昊仍旧不在意的众人扫视的目光继续接听芩丝打来的电话。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芩丝——”挂断电话的前一分钟甚至有可能只是一秒钟的闪现,欧阳昊叫住了她,他突然在此刻香对她说那三个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