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赴宴(下)
突然,乐声又是一转,却是乐队又开始奏乐了。
在乐声中,那女子放下瑶琴,边轻轻舞动,边向凌钲走去,脸上还带着娇羞的表情。看着她迈着舞步轻轻走来,凌钲脸上露出浓重的笑意。待那女子来到身前,他突然伸手一拉,那女子便直往他怀中跌去。那些绿衣女子也各自走到席间陪伴各个大小官员,席间顿时一片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何芯顿时脸色霎白,紧盯着凌钲,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女子倒在凌钲怀中,吃吃笑着,娇声道:“今日良辰美景,奴婢敬王爷一杯!”说着举起了凌钲桌上的酒杯。
“姑娘要敬本王酒,需得亲自用嘴喂本王才是!”凌钲眼中的笑意更深。
“王爷说笑了!”那女子的笑容有些勉强。
不行了!不能再呆下去了!一种从所未有的痛苦狠狠折磨着何芯。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不能原谅!就算别有深意也绝对不能原谅!她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去。
刚站起来,就听到凌钲说:“怎么,姑娘难道不愿意吗?”说着,竟突然捏着那女子的下巴把那杯酒强行倒进了她嘴里。
那女子惊恐地看着他,露出一个震骇绝伦的表情。不过瞬间,只见那女子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很快就变得漆黑无比,脸上神色狰狞,显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凌钲却没有丝毫停留,以极快的速度抽出那女子的腰带,往屋顶上挥去。然后举起酒杯,纵身来到庞陇面前,一股酒水直扑庞陇的脸面。庞陇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凌钲顺势往那只手上抓去,瞬间就扣住了庞陇的脉门”。
与此同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小小的腰带中竟窜出一团蓝色的火焰,火焰过处,屋顶上顿时破出一个大窟窿,几个人影顺着窟窿从天而降,直摔到地上。
凌钲这才微笑道:“庞城守当真好大的面子,竟然请到“笑面妖姬”的弟子来给本王祝酒!”他的笑容温暖而真挚,远远看去,只仿佛两个好友在握手欢谈。
话音未落,就见四面的板壁突然裂开,一群黑衣蒙面的大汉涌了进来。但见庞陇被制,那些大汉形成一个包围圈,却不敢进击。
这是什么情形?何芯只看得目瞪口呆。转眼见,毒酒、暗器、伏兵……庞陇竟同时准备了三重刺杀手段。真不知道凌钲是如何看出来的,竟然在片刻间从容地一一化解。
那庞陇却也甚有骨气,朗声道:“自古成王败寇,庞某自以为计划周密,却步步都在王爷算计中。王爷要杀要寡,悉听尊便!”
“城守说笑了!城守乃朝廷命官,要杀要寡需尊朝廷法度。本王不过是想劳烦城守走一遭,送我和这位姑娘一程!”凌钲淡淡笑着,一边伸手招呼何芯。
见何芯犹自震骇地盯着那个满面漆黑的女子,他淡淡道:“若非她过于歹毒,下此重药,本可以放她一条生路的!”
何芯点点头,纵然有满腔疑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
那庞陇也甚是爽快,不需凌钲吩咐便招人驶来了马车。三人坐上马车,向城外奔去。来到城外,避过庞陇的目光,凌钲从剑鞘中取出一粒极小的黑色弹子,把手伸出窗外,伸手一弹,那弹子就跳得老高,突然喷出一道极耀眼的光芒。半晌,远处的天空中也跳出一道同样的光芒。
凌钲收好剑,转身扶着何芯下车,对庞陇道:“城守大人最好不要再做小动作,否则,纵然我有心放过大人,只怕我手下的人也不会答应!”
庞陇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钲,半晌,方垂首问道:“王爷真的打算放过下官?却是为何?”
凌钲淡淡道:“庞大人镇守边关,治军严谨,御下极严,把临威治理得固若金汤,本王早有耳闻。不料见面之后,所见所闻却是大相径庭,便知其中有诈。大人设下圈套谋害本王,只因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若杀了大人,我朝却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来驻守临威,不免会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凌某虽不才,却也不敢以私情废公义!”
庞陇突然伏身倒地,向凌钲叩拜,神色甚是恭敬,半晌,方抬起头来,却已是热泪盈眶,哽咽道:“王爷大恩,下官没齿难忘!今日一时糊涂,险些害了明主。从今往后,庞陇谨奉王爷号令!”
凌钲摇头道:“我放了大人,并非要大人奉我的号令。我只要大人在做出决断时,以国家大义为重,私情为轻。只要能做到这点,大人就是处处与我为敌,我也必是欢喜的!”
那庞陇垂手静听,良久,才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受教了!”说罢,躬身行礼离去。
“究竟是谁想害你?” 眼看着庞陇走远,何芯突然抬头直视着凌钲,表情异常严肃。
凌钲看着她,犹豫片刻,终究不愿瞒她,缓缓道:“是我的大皇兄,福王凌镢!”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在荷谷中箭时,我便已有所怀疑。临都的官员,大都与我交好,只有这庞陇却是福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干将。正因如此,我才决定在临威显身。果然一试之下,大皇兄便露了行藏。其实,我原以为大皇兄就算要害我,总也该隐蔽些的。他如此明目张胆,不知究竟是有恃无恐呢还是思虑不周!”凌钲陷入了深思。
何芯低头想了良久,忽然又抬头看着凌钲,眼中透出一种奇怪的神色道:“你放了庞陇的理由真的完全是为了国家大义吗?”
“不然呢?”凌钲挑眉看着她,有些讶异。
“凌钲,你有些虚伪哦!”何芯忽然笑笑地看着他,神色间带着某种了悟。那奇异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看穿你了!”
“此话怎讲?”凌钲微笑。
“现在就杀了庞陇,你和福王的冲突就摆到了台面上,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对福王宣战。他既是长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占了天时、地利,想必势力极为庞大,明着与他争斗想必定是输多赢少。若放了庞陇,不但不费一兵一卒就折服了庞陇,还让福王摸不清虚实,敌明我暗之下,反倒占据了一个有利地位。我说的没错吧?”何芯直视着他。
“若庞陇也有我的芯儿这么聪明,可怎么好呢?”凌钲含笑看着她,心中满是惊讶。他的芯儿啊!还真是智慧得让人心惊啊!一路行来,他早已见多了她的聪明颖悟,心思灵巧,却还是低估了她的才智。她从来不谈政治,谁能想到她竟然一眼就能看穿他行为背后的深意呢?眼光犀利得甚至连庞陇那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都望尘莫及!他的芯儿啊!她这颗可爱的小脑袋里,到底还装着多少秘密呢?她到底还想带给他多少意外、多少惊喜呢?
露出一个混合着惊讶与赞赏的笑容,凌钲伸手想去牵何芯,却被她冷冷地闪开了。
“下次,你若想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最好先通知一声!即便是想提供免费表演,也要尊重一下观众的意愿!”何芯摆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一想起方才那女子偎在他怀里的情形,就忍不住生气。
“我的芯儿莫非是在吃醋?”凌钲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就自恋去吧!”何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凌钲含笑看着她,遥遥跟着她向前走去,沿路尽是荷塘,风光令人迷醉。
上了一道石桥,何芯便停下了脚步,一边赏着荷花,一边等待凌钲。
凌钲凝目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姑娘伫立在桥上,凭栏而立,衣袂飘飘。上方是朗朗满月,点点繁星,下方是粼粼湖影,幽幽荷香。整个画面是如此地宁谧、协调,仿佛再容不下任何外物。
静静地看着何芯,凌钲在心里把这个画面定格为永恒。缓缓走到桥下,他竟不忍心迈步,只觉得一步踏出,就会破坏了整个画面的美感。
正犹豫间,桥,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断裂了。
眼看着何芯直往荷塘中掉去,凌钲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只知道把功力提升至极限,飞身想抓住何芯。
就在他的劲道发挥到极致时,五道人影突然从水中腾身而起,五道剑光齐齐地指向了他。
凌钲身在空中,无法借力,眼看就要被刺中,谁知他突然出剑,挥剑在五柄剑上迅疾无比地点了一圈,整个人已借势腾空而起。他知道方才在危急之中用对了方法,索性始终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断由上往下进招。每当力竭,便引对方刀剑来砍。然后把那砍劲巧妙地转化为他凌空的支撑力。虽身在空中,他却很快就在战斗中占据了主动。
一边战斗,他一边焦急地用眼睛的余光搜索着何芯。
突然,一个黑衣人从荷塘中掠起,飞身上岸,手中正抓着何芯,但何芯似乎昏过去了,一动也不动。
一阵巨大的恐惧袭上凌钲的心头,他突然不顾一切地飞身往何芯的方向扑去。随着“嗤”地一声轻响,他的左腿被刺中一剑。他却甚至连身法都没有缓上一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抢回何芯。
快了!快赶上那黑衣人了!凌钲咬牙直飞……
快了!快抓到芯儿了!凌钲伸直了手臂……
但是——那一道剑光为何如此耀眼,如此刺目?
是错觉吗?他怎么会看到那剑光落向了——芯儿的脖颈!
凌钲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但是……那光——如此刺目;那剑——如此锋利……
在那一闪而过的耀眼的剑芒中,凌钲突然直直掉落了下去。
这一跃,本就已远远超越了他功力的极限,只是凭借强大的意志苦苦支撑。看到那剑往何芯颈中划落,他的意志就突然崩溃了。他的人掉了下去,心也掉了下去,但还没落地,他就突然被人抱住了。
清晨,他便已经在临威的城墙脚刻下了记号,出了临威城,又发出信号与属下取得了联系,没想到,他的属下竟然在这危急的时刻赶到了,领头的正是他的心腹护卫“玄湖双英”独孤鹰、风灵雁夫妇。
这些亲卫和幕僚都是久经考验、训练有素的高手,在独孤鹰指挥下,迅速分出一部分人护着凌钲,其余的则同那些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很快便形成了合围之势。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一阵烟雾升起,那些正与凌钲的属下混战的黑衣人迅速地消失在了烟雾中。
独孤鹰心悬凌钲安危,不敢前去追赶,带领众人一起奔向凌钲,齐齐跪下道:“属下救援来迟,请王爷治罪!”说出这句话,他的喉头有些哽咽。凌钲中箭被俘,他恨不得杀了自己。几次深入喇族山区寻找凌钲未果,他一直忧急如焚。没想好,好不容易取得联系,又赶上凌钲身陷险境……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王爷一切——安好!
听到这一声请罪语,凌钲缓缓抬起头来,眼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深吸了几口气,才艰难地问道:“芯儿呢?”
“王爷是说这个姑娘吗?”一个属下把何芯抱了过来。
接过何芯,凌钲的手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苍白的容颜上,然后是她的颈——她的颈上并没有伤痕——她只是昏过去了!她还没有死!凌钲倏地松了口气,左腿传来一阵剧痛,这才想起,方才他的左腿已经受伤。
抱着何芯,他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感激,两行热泪忍不住——轻轻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