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快把醒酒汤热上。”吩咐完莲儿,女道士搬来小板凳,请染千桦坐下,“在炉子上热,很快的。”
染千桦微闭着眼,面容憔悴。
女道士的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询问什么,可染千桦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样子,她又闷声洗菜去了。
莲儿热好了醒酒汤,双手呈给染千桦。
染千桦大口大口喝完,道了句“多谢”,便阔步走了出去。
回房时,她发了一身汗,昏昏沉沉的脑袋好似轻了不少。
她揉着酸胀的脖子,想再倒头睡一觉,多年的作息规律又令她无法再进入梦乡。她伸了个懒腰,来到颖萝的铺前,像往常那样探出手摸向她脖子,想看看她有没有流汗。
当手碰到她肌肤时,染千桦的心咯噔一下,又探了探她颈部的脉,勃然变色!忙一把扳过颖萝的身子,就发现她面色安详,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颖萝!颖萝——颖萝——”
廖子承与华珠是被染千桦的尖叫声惊醒的,二人穿戴整齐,分别从自己的房间赶到现场时,女道士与莲儿也来了。
颖萝躺在地铺上,被染千桦半抱在怀里,安详的面容与淡淡的微笑让她看起来仿佛熟睡了一般,可染千桦豆大的泪水砸在她脸上,又让华珠明白,这名不足十四岁的少女,的的确确已经死掉了。
“我看见恶灵在你头顶,要夺走你性命。赠你一句话——‘你会在微笑中死去’。”
回忆完女道士的原话,华珠打了个寒颤!
廖子承从怀中掏出手套戴上,行至情绪已经完全崩溃的染千桦身边,轻声道:“你把她放下来,我要验尸。”
染千桦不放,不答话,只无声地垂泪。
一个流血不流泪的沙场名将,抱着徒弟冰凉的尸体,仿佛一瞬老了十岁,华珠能看见她年纪的肌肤骤然失了光彩,也能看见她鸦青的发丝多了几缕斑白,心里,也渐渐地涌上一层凄凉。
廖子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染千桦缓缓抬眸,将颖萝的尸体平放在了地铺上,又亲自动手解了她衣衫。这双舞刀弄枪的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口,左掌心一道狰狞的刀疤,更是让人怀疑她的手曾经被人生生砍断过。
她的动作很麻利,看得出经常帮颖萝穿衣换衫,但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做记录。”廖子承淡淡地吩咐华珠,华珠从荷包里取出炭笔和小册子,廖子承又道,“年华珠,这是工作。”
华珠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验女性尸体,忙点头:“我明白。”也不是第一天跟着他验尸了。廖大人在世时,也每每亲自验证每一名受害者的尸体,无论男女。她在衙门里长大,还不至于拧不清这样的道理。不过他能跟她解释,她还是觉得挺暖心。
廖子承一边检查一边面无表情道,“腿部有与尸斑无关的红斑,****与胸部皱缩,无性侵犯痕迹。右腰侧有被指甲刮破的痕迹,左食指内有皮屑,疑似为临死前自己脱衣所致。”
不知想到了什么,廖子承对女道士正色道:“给我一把匕首,越锋利越好。”
女道士面露难色道:“匕首没有,菜刀和柴刀行不行?”
染千桦从怀中掏出一把黑金鞘匕首递给廖子承。
廖子承接在手中,看向染千桦说道:“我要剖尸,你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我尊重你的意思。”
染千桦抿唇,颤声道:“剖!”
女道士与莲儿齐齐撇过了脸。
廖子承先划开颖萝的腹腔,又切开颖萝的胃,将几枚银针放入了胃部的食物中,一刻钟后,取出银针,并翻开胃囊,说道:“食物无毒,胃粘膜呈斑点状出血。综合情况来看,初步判定为冻死。”
冻死者起初浑身发冷,待到弥留之际,却会因为大脑做出错误的反射而出现反常热的感觉,有的人会脱掉衣服,甚至出现幻觉,在温暖中死去,这也是为何颖萝面容安详,仿佛挂着淡淡的笑意。
华珠记好笔记,又问:“死亡时间呢?”
“尸体冻得太久,难以推测。”廖子承淡道。
“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吧?”既然是冻死的,就应该是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华珠瞟了女道士一眼,“你院子里有没有地道或冰窖?”
“没有。”女道士很肯定地摇头。
华珠蹙眉:“你可不要知情不报!你前天说颖萝会在微笑中死去,现在她便真的在微笑中死去了,你的嫌疑很大!”
女道士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临危不乱道:“这说明天谴应验了,与我何干?你们要是怀疑我,可以带我回衙门调查,但我保证,我没有杀过人。”
华珠的声线一冷:“颖萝是冻死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但绝非什么天谴!”
女道士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年小姐,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东西预言了出来,信不信随你。”
这时,陈轩与长乐公主携手走了进来。
“大清早的,谁在那儿鬼哭狼嚎?害得本公主连觉都睡不安稳……”长乐公主冷着脸,骂骂咧咧地跨过了门槛,甫一看见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滚,转过身干呕了起来。
“长乐!长乐!”陈轩扶住了她。
“什么东西?这么恶心!还不快丢出去?”长乐公主捂住嘴,姣好的容颜泛出了死灰一般的苍白,靠进陈轩怀里,下达着谁也不会听的命令。
嚎了几嗓子,发现没人理她,她恼羞成怒:“喂!把本公主的话当耳旁风了吗?这……这个女的是谁呀?你们干嘛?还不快丢出去?恶心死了!一大早看这种东西,我三天都要吃不下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