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尹俊落入下风,一旁观战的陈世祖实在看不下去了,喝道:“尹兄弟,这帮不讲信义的可恶之徒,咱们不必对他客气,快快亮兵器!”尹俊见俞斌棒法凌厉沉稳,知空手非这老头的对手,当即从腰间拔出了鬼头刀。冷哼了声。“唆“的一声,双刀迎面朝俞斌砍了过去。
司马盾与尹俊的那场恶战,俞斌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知他刀法精妙,不敢大意,挥舞狼牙棒大喝一声道:“大伙儿一起上!“尾音未落,忽听的一人道:”住手!“那人声音不大,但中气充沛,一字一字都清晰明亮的传入众人耳鼓。尹俞二人虽在恶战,亦是听得清清楚楚。二人斗得正酣,听了这句话,不觉心头微微一震,一起罢手后跃。回头寻音望去,见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邰方!
俞斌忽见邰方,满脸登时有了笑意,说道:“邰总管,来!来!来……来,我们合力将这几个胆大妄为的毛贼给除掉,好让仇帮主会盐帮总舵!“邰方顿了顿,冷冰冰的道:“放他们走!“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骇然。俞斌心中一怔,道:“放他们走,邰总管我没听错吧?”
邰方道:“俞帮主,这三场比试,我们输了,按照规矩,仇帮主归他们押送至月港衙门!”
俞斌道:“可,可就这样放他们走,那盐帮从此以后以何颜面立足如江湖啊!”
邰方一声冷笑道:“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俞帮主身为一帮之主,难道不知”忠孝信义吗?”
俞斌被邰方一阵抢白,脸色一红,沉默不语。
这时,司马盾上前微微一拱手道:“邰总管,你我虽说输了这三场比试,按照江湖规矩,我们自当信守承诺。可眼下,盐帮群龙无首,而仇帮主这个帮主之位乃是盐帮众多兄弟在盐帮大会推选而出,如此被这五人带走,岂不是让盐帮从此在江湖上处于群龙无首。如此一来,福建一带江湖势必会引起大乱。到时候,帮中无耻之徒,定然会兴奋作浪,如此一来岂不是害了盐帮。“邰方哈哈哈一笑道:“司马堂主所虑甚是!“司马盾、俞斌一听面上一喜,俞斌正待答话。忽听的邰方朗声道:“不过,在下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信,今日我邰某输了这场比试,自当愿赌服输,仇帮主自然是让他们带走,不过大家请放心,我邰某今日想各位保证,不出十日,邰某定然让仇帮主安然无恙的回到盐帮总舵!“说着微微一笑,转身大步朝盐帮总舵走去。俞斌、司马盾以及尾随而来的盐帮子弟,虽对邰方所说的话,将信将疑,但众人均知丹阳大侠的能耐,既然丹阳大侠自承能让帮主安然无恙回来,虽感不可能,但均知除了他谁也没这个能力。见他离开,便不作停留,尾随而去。
尹俊呵呵呵大笑,说道:“这才是正真的江湖侠客,大帮派总管的风范,在下深感佩服!”
尹俊话音刚落,陈世祖忽然走了前来,长叹了声道:“堂堂盐帮总管尚且知讲信义,何以堂堂一帮之主,竟像一般江湖混混一般耍起了无奈呢?”
俞斌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跟着邰方的背影往盐帮总舵走了去。霎时之间,若大的密林之中,除了仇万千以外,没留下一个盐帮子弟。
曹天全待盐帮众人离去,方才长吁了一口气,轻快的道:“大家上路吧!”
深夜,有月,提督府邸。
一个黑影身法奇快,如鬼影一般,落入了福建提督府。月光下,黑影着一身官袍,手中提着一把十分宽大的大刀,夜色下,寒光闪闪,极为耀眼。黑影落在了提督府院外,瞧准了方向,穿廊过厅,在一处书房停了下来。
黑衣人收了大刀,站在门前,就着大刀刀面的寒光,整了整衣袖,许久方才抬起了右手,对着房门轻轻的敲打着。片刻,门”咿呀”的一声,被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将头伸了出来,他睁大的双目望了望来人,怔了怔,方才低声道:“进来吧,我家老爷正等着您呢?”
黑影微微一笑,抬脚走了进去。提督府邸内,灯光通明,罗平威躺在了柔软的竹藤椅上,黑影闪了进来。一声不响的跪在了竹藤椅的面前。
罗平威浑然不觉,兀自低声吟唱道:“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
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
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罗平威边读边赞叹:”好诗句,果然是好诗句,如烟的柳树、彩绘的桥梁,挡风的帘子、翠绿的帐幕,高耸入云的大树环绕着沙堤,怒涛卷起霜雪一样白的浪花,天然的江河绵延无边。真乃神人也!”罗平威似乎被周邦彦的诗词所感,呆坐久久不语。这时黑影人低声叫了声:“大人!”听得声音,罗平威缓缓的睁开了眼神,趁着嗓子道:“什么消息?”
“回大人,曹天全已成功的抓捕了盐帮帮主,如今正在赶回月港的衙门的路上”黑影面无表情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曹天全竟然凭着几个小小的捕快就将天下第大棒盐帮帮主给抓获了,看来我倒是小看了这几个捕快。”
黑影人跪在地上木然不语。
罗平威扭过脸望了望黑衣人,低声道:“起来吧!“黑衣人微微一抱拳道:“谢大人!“利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站立在一旁。罗平威顿了顿,忽然笑了笑道:“如今到了哪儿?”
黑衣人躬着身子道:”回到人,以卑职看,不出两日,就该到了月港衙门!“罗平威”哦“了一声,蓦地里,从藤椅上一跃而起,吓了黑衣人一大跳。罗平威浑然不知,眉头一展哈哈哈笑道:“待曹天全回到月港衙门,我们就去衙门抓人!“黑衣人一怔,片刻,脸上露出了笑意。灯光下那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深夜,有星、有月、提督府。
罗平威眯着眼神,躺在藤椅上,口中低声吟唱:“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这首《满江红》乃当年大宋名将岳飞所写,全词道尽了他一生的抱负。罗平威此刻读来,虽少了点韵味,但黑衣人听来,仍是十分动听。只是心中不解,罗平威何以在此刻读出这首诗词,他虽知罗平威向来喜爱唐诗宋词,读岳飞的诗词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若是在往日,他免不了要对岳飞讥讽几句,说:“岳飞不识时务,一味的愚忠,实乃愚蠢至极!“但此刻他实在不明罗平威今夜为何诵读岳飞的《满江红》。心中虽疑惑,脸上却丝毫没显露出来。
他微微一拱手,赞道:“读得好,文章做得好,大人读得也好,岳王爷的文章,罗大人来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罗大人文稻武略,实乃我大明之福,这次倘若能一举歼灭盐帮乱党,除了朝廷心腹大患,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罗平威微微张开了双眼,眯了一眼黑衣人,缓缓的说道:“你心中定然十分疑惑,何以我会对岳王爷这首《满江红》感兴趣?”
黑衣人道:“下官愚钝,不能体会大人心意,实乃罪当万死!”
罗平威哈哈哈一笑道:“何罪之有,这次若不是你,老夫有如何能借着当今圣上的手来帮我除掉心头大患呢?”
黑衣人心头一惊,道:“难道大人是想?”
罗平威脸上笑意愈来愈浓了,他缓缓道:“当年宋高宗不顾岳王爷:“契勘金虏重兵尽聚东京,屡经败衄,锐气沮丧,内外震骇。闻之谍者,虏欲弃其辎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向风,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已见,功及垂成,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图之。已然让大奸贼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王爷杀如风波亭,是人只道是秦桧所杀。实乃是宋高宗眼见岳王爷的兵权愈来愈大,故而怕有朝一日“黄袍加身”故事再次上演,所以才假借秦桧的手杀了岳王爷!“黑衣人心头一震,登时明白了罗平威的用意。
月港衙门。一行人走了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衙役冲进了府衙后堂,朗声道:“大人,曹将军押着盐帮帮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