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不倒宰相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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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次跳槽(1)

刘守光称帝后,朱温、李存勖的大军并没有如孙鹤预言的马上就到来。朱温和李存勖暂时没开战,李存勖却扬言联合王镕、王处直进攻朱温,朱温也严阵以待。王建和李茂贞更是打得不可开交。

朱温到相州进行部署,一口气杀了好几个将官。随后到魏州,军中传说沙陀兵到来,逃兵无数,结果最后发现这是谣言,又杀了魏州先锋官。到贝州之后,发现李存勖根本没有出兵,就返回洛阳了。朱温如此折腾一遭,白白杀了几个部下,一无收获。

探子把消息传回来,朱温滥杀无辜,已经到了无章可循的地步。冯道更加认为朱温其实是重病在身,来日不多了。只是可惜除了龙敏,没人认同他的观点。

刘守光越发觉得朱温不足为虑,不过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好拿他下手,于是再次召集文武官员,讨论怎样进攻王处直。平州丢了,那帮契丹蛮子实在不好对付,就从王处直手中夺块地盘作为补偿吧,这叫做失之东隅,得之桑隅。

这次刘守光打王处直并无预兆,冯道、韩延徽、龙敏知道后大惊失色。可是,刘守光完全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怎样才能竭止他的野心?

如果没有第三方势力干涉,凭着刘守光的实力,就算不把王处直灭了,起码也揍他一个鼻青面肿。但是,第三方势力不掺和进来是不可能的。李存勖并不是谦谦君子,看他不怀好意地推举刘守光做尚父,一定是别有用心,而不是只想在发生国际纠纷的时候,自己做个国际警察,维持一下秩序的。现在他又联合了王镕,对刘守光是三打一。

刘守光以自己这样的实力对抗李存勖、王镕、王处直三家,无异于以卵击石。现在不同往日,估计朱温也对刘守光寒了心,过去刘家父子玩的那一套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再也用不上了。况且朱温现在也是日落西山,就算他想帮刘守光,也是有心无力。现在,如果没人制止刘守光打王处直,冯道就算不死,也要吃上几个月人肉叉烧包。

冯道知道,刘守光想打王处直,简直是脑子进水。分析李存勖和朱温的柏乡之战就知道,三打一的结果刘守光最多只有招架之功,绝对没有还手之力。真正打起来,幽州一定会被围。这几年来,沧州两次被围,冯道第一次被围在城内,饿得两眼发黑,总算挺过来了。第二次老天有眼,他参加了围攻方而不是被围方,但是城破后的惨相他看得一清二楚。今后如果幽州被围,可能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但是他也知道,他如果敢说:老大,你这样做是脑子进水啦。说不定,刘守光会马上把他的头颅砍下来做尿壶,让他的脑袋首先进水。

在刘守光身边工作几年,刘守光奸淫父妾、杀戮兄长、驱逐弟弟、囚禁父亲……冯道对刘守光这样做虽然深恶而痛绝之,但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并无一语相劝。除了怕死,还因为这是他们刘家内部的事,不用自己来瞎操心。但是现在刘守光引火烧身,如果听之任之,不可能不烧到他冯道,再也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怎样才能说服刘守光放弃攻打王处直?冯道的脑子像风车一样飞转,各种办法都想了个遍。历史上,不乏这种以言弭兵的事。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墨子制止鲁班攻打宋国。

当年木匠的祖师爷鲁班,发明了一种攻城器械。当时虽然没有专利保护,但是大家对鲁班的知识产权还是认可的。样品制出来了,功能不错,但开发市场却遇上了困难,没法批量生产,导致赚不了大钱。鲁班为了出售他这种器械,竟然挑拨齐国和鲁国的关系,企图发战争财。墨子知道后,就和他比比画画,纸上谈兵。鲁班比兵力,比战斗力,比后勤,比国际援助,都比不过墨子,无奈低头认输,放弃了攻打宋国的企图。

墨子的成功,其实是用实力说话,不只是嘴皮子的功夫。就算他口才再好,如果不是手下有十万信徒,鲁班就算吵架吵输了,还会一样进攻宋国。

墨子制止鲁班攻打宋国的游说,经验很多,但是可以供冯道借用的,却半点也没有。其实,刘守光打王处直,敌大我小,敌强我弱,敌多助我寡助,劣势暴露无遗,连鲁班打宋国的处境都不如。打样的仗,唯一的后果是自讨苦吃。

如果是游说正常人,把墨子和鲁班的故事原封不动搬出来就有足够的说服力。但是,现在给冯道一个铁罐做胆也不敢这样说。说话也要看对象,邹忌讽齐王纳谏,千古流芳,公仪明对牛弹琴,千古笑柄。说话搞错对象,后果难以预料。如果像一代文豪韩愈,洋洋洒洒下笔千言,写了一篇《祭鳄鱼文》,只是增加一点笑料,而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可是,如果把刘守光惹毛了,被剥皮抽筋都说不定。

称帝不会给刘守光带来任何实质的好处,还可能招惹各方的讨伐,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孙鹤略一劝说,就被他剥皮抽筋。现在,进攻王处直会给他带来实际的利益,谁敢说不?如果谁敢前来阻挠他,估计刘守光发起狠来,就不是谁妨碍幽州发展一阵子,他妨碍你一辈子那么简单了。他不把你灭了九族,已经算是宽宏大量的了。

让他“高筑墙,缓称王”都不干的,想让他放弃并吞天下的野心,显然不现实。既然阻止刘守光进攻义武是几乎不可能的,那么现在只能见一步行一步,先想办法给他拖一段时间再说。就算不能救民于水火之中,起码,在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中,自己也要想办法脱身。否则,如果围困幽州,无论是被人吃还是吃人,滋味都是不太好受的。

想到这里,冯道心中有数,说:“王处直愚昧无能,当然是最好的吞并对象。但是现在却不是我们进攻的最好时机。”

刘守光见冯道否定他的决策,立即面露不悦之色,问:“何以见得?”

冯道说:“现在李存勖、王镕、王处直三家结盟,我们如果攻打王镕,李存勖、王处直必然前来相救。我们以一敌三,难以支持。但是他们三家只是苟合,并非铁板一块,等他们联盟破裂,攻打王处直,就如同探囊取物,手到擒来了。”

李小喜插嘴:“李存勖、王镕、王处直这些乌合之众,见到好处就蜂拥云集,见势不妙就土崩瓦解。我们只要对王处直伤其一指,李存勖、王镕就做缩头乌龟了。”

李小喜想得很美,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王镕、王处直联合李存勖是为了自保,李存勖联合王镕、王处直,显然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对付朱温。但现在朱温还是庞然大物,他一口也吞不下,正要杀鸡骇猴,吓唬一下朱温。刘守光称帝后,孙鹤预言的敌军没有到来。究其原因,估计王镕、王处直自保已经不易,对教训越称帝的刘守光不积极,李存勖也不好自己一家出兵。现在刘守光自己却凑上去,不是做了别人拿来祭刀的鸡吗?

冯道内心是这样想,但怎么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只好说:“现在敌军势大,我们应该避其锐气,击其惰处,先躲开他们的锋芒。”

李小喜摇了摇头,说:“我们皇上御驾亲征,以泰山压顶,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义武。狭道相逢勇者胜,就算李存勖肯真心帮王处直的忙,怎么是皇上的对手?”

王镕、王处直两家联合起来已经比刘守光强大,李存勖则比王镕、王处直联合起来都强大,更有数以万计凶悍无比、机动性极强的沙陀骑兵。如果刘守光和他们对抗,必败无疑,这是明摆着的。冯道不假思索,说:“现在敌军风头火盛,正要杀人立威,就算皇帝御驾亲征,也难免不敌。”

刘守光称帝之后,对朱温、李存勖益发不放在眼里了,听了冯道说他不是李存勖的对手后勃然大怒,说:“冯道这个混账的东西竟然敢这样糟蹋我?来人,把他拉出去给老子砍了!”立即冲进两个如狼似虎的军士,把冯道就揪住了。冯道一下被吓蒙了,连饶命也不会叫。龙敏想出列求情,被李小喜瞪了一眼,就吓得缩回去了。

韩延徽站出来,说:“陛下,请听微臣一言。”

刘守光觉得冯道的可恶程度不在孙鹤之下,必须杀之而后快,说:“谁敢替冯道求情的,和冯道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