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夏将杯中鸡尾酒朝她泼了过去,眼皮太沉,睁开都觉得不易,抬眸却看到女孩镜片下的双眼透出一种警告,没了那憨傻的表态。
她了然,原来的样子,也不过是面具而已。
也是,能够跟着裴子西的团队,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裴子西过来,发现子夏脚边托盘里好些空了的酒杯,眼睛含水般,也不知是喝醉还是太困,他扫向丁栗子:“你让她喝的?”
“才不是,夏姐姐自己要喝的。”
“切。”对她在裴子西面前流露出这种无辜样子觉得好笑,子夏放下空杯,又拿起另一杯蓝色夏威夷,缓慢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但很快落入了裴子西的怀里,他戴着花环蕾,子夏能嗅到淡淡花香,她脸忽而贴到他唇,侧头垂眸地朝丁栗子微笑,另一手晃了晃酒杯,颇挑衅地说:“你再无礼,能这样对这家伙的还是我。”说完,饮下一口酒,再侧头,唇对上了裴子西的唇。
启齿,舌尖探向他,酒水渡过去。
不过须臾,身子就被猛地环紧,他已掌握主动权,唇深深印下,酒香馥郁。
子夏觉得她一定是醉了,不然茫然睁着眼的时候,怎会看到他眼底如海般的浓情。
周围的起哄声和欢呼声像越来越遥远。
氧气缺失,身子近乎被他揽起而觉失重,困意与醉意同时涌来。
后来,她脑袋歪向他脖子,渐渐入睡。
在所有不真实的场景里,唯一清晰的是,他抱起自己时,好像是与他人解释他们的关系,那低沉的嗓音凝着深情,很简单一句――
“She is my wife ”
再醒来,窗外已是黑夜,繁星点点,轻轻闪烁。
还能嗅到淡淡酒味,以及,身下男人的气息。
子夏不敢乱动,眼珠子转了转,这角度只能看到裴子西的下巴和右眼,那令人欣羡的长睫毛在室内温温灯光中落了阴影,随着沉睡的人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她脑袋缓慢地往一旁挪动。
“醒了?”裴子西的询问带着鼻音,另一手很自然地抚过她脸庞,指腹摩挲。
子夏闭着眼,翻身,假装是睡着后的动作。
“你肢体僵硬,演得太不自然了。”
“……”
“真没醒?”
裴子西再次将她拢入怀里,一只手有些不安分。
子夏猛地握住他手腕,咬牙切齿:“裴子西,收了你的咸猪手!”
“该观赏的都观赏了。”他张唇,声音有笑意,手臂收得愈紧。
看她睫毛颤动频率加快,裴子西嘴角扬起。
“乖,我们靠得再近些,好吗?”
“裴!子!西!”
“再喊一次。”
“……”无赖!亏他还能笑意盈盈这般说!
“夏子,伸手碰碰。”看她瞪自己,他轻声哄,眸底凝专注:“我忍了一晚上了,不犒劳?”
子夏别开头,嘀咕:“谁让你不开其他房间,分房睡不就不用忍了。何况,我们这样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
是试探吧。
想知道那时听到的那句,是否幻觉。
“抱你回来时候路上的人都称赞我对妻子真好,安子夏,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怎么就你什么都看不清?”裴子西无奈道。
子夏不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的繁星。
“不论栗子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不用理会,她最爱用激将法。”
“……”子夏后知后觉,心里觉得懊恼,还是嗯了声:“现在知道了。”
“当然,你主动吻我这件事,若非说是激将法所逼,我也不会信。”
就这样一句,将她打算找的借口一下子给推翻了。
沉默许久,安子夏开口:“明天,我跟你学冲浪。”
答应,意味着应允游戏开始。
她闭上眼。
旋即,裴子西的吻就密密地落下,在她额上,脸颊,唇上。
身体带来最忠诚的反应,她是下意识拽紧他衣衫,而非推开。
确定这点,安子夏闭眸:“裴子西,我以前喜欢过你,但,真的只是以前。”
吻,停了。
子夏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像审视猎物那样,眼神带着一种狠。
因为什么她懒得去想,却觉得一下子轻松了。
这不是试图与他说明任何,不过想与过去的自己道别。
曾经所有的爱恋无需在沉默中灭亡,而是亲手释放,任其在空气挥发。
“可我要的是现在和将来。”裴子西捏她下巴,唇再度落下。
子夏嘴角带笑,没有应和也没有拒绝。
其实丁栗子说错了,她从来没有欲拒还迎,但是,以后不一定了。
锁骨那处被轻微地啃。
他指腹在身上留下行迹,安子夏双手放在胸前,阻隔他的再度靠近。
“子西哥,你为什么要生气?觉得自己魅力减了,还是,你爱上我了?”
裴子西双手撑在她耳侧的枕头上,垂头盯着她,看她轻松调侃的神情。
“不要理会栗子说的任何。”他声音低了许多,藏着怒。
“她提到了安氏的未来取决于我对你的态度,这点我挺认同。即使当初再不希望有利益之争,现在的我们都在漩涡之中。你这些日子对我的所有亲昵行为,源于征服欲和操纵心理,久了就成了习惯,只是你自己也没时间去想透彻罢了。”子夏发困地打哈欠,像跟人聊着家常:“好累,你快下去,我要睡觉。”
她闭着眼,一手轻推他肩头,模样有些懒散,挽到耳后的发丝因为侧过头缘故散落,掩住半张脸。
裴子西如她所说的,躺到一旁,与她保持了半米距离,手肘半撑,眉头紧蹙地凝视她安然的睡颜。
良久,她已经呼吸沉了入了睡梦,子西缓慢开口:
“或许吧……可这又如何?”
南城。科技园。
细雨持续了一天一夜,雨滴落在泛着波纹的玻璃时,似敲在音符,如奏乐章。
不过会议室内,面色凝重的两人无心理会那声响,见大屏幕内的古青晨垂着脑袋随时会睡着的模样,宣炀抓起桌面的纸盒朝屏幕扔去。
正在进行远程视频,自然砸不中,那边的古青晨十分配合地躲闪,抓了抓微乱的卷发,咧嘴笑:“‘透明盒子’被盯着也不是一天两天,老大你冷静些。”
“得了,这回情况不同,我俩查到绑架你的人是谁了。”宣炀敛去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那张娃娃脸绷紧,他抬起下颚,瞥见董亦声还坐在会议桌缓慢吃着刚出炉不久的新鲜菠萝蛋挞,抓了手头另一盒纸巾砸去:“老二,都什么时候,还顾着吃!”
董亦声身子朝一边歪去,成功躲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俩这态度,是真不介意将‘透明盒子’交出去?那好啊,卖了,B市那帮奸商谁出价高就给谁,管他们拿数据去做什么勾当,咱不管了,行吧?”似是气结,宣炀说着抬腿搁在前面椅子边,视线幽怨地扫过两个兄弟。
“开玩笑啊你。”另两人异口同声。
“我靠那你们还一副‘那玩意谁要谁拿去’的样子?!”宣炀怒,给他俩一人一个瞪眼,“更严重的是画盛传媒不跟我们签合同了,直接就说我们没拿出诚意,隐瞒了大事儿!”
屏幕里的古青晨嘿了声,还悠哉地拿起一个苹果啃。
宣炀这回甩了穿室内的拖鞋过去:“老小,我告诉你,不合作是我们的损失!就算裴子西不是你情敌,你现在也该把安子夏从你脑袋划掉,上回是你被绑架,你能保证那些奸商不会对安子夏出手?”说着,手指指向董亦声:“还有你啊老二,最近跟童世岚走那么近,可别害了那姑娘!”
“你威胁我?”董亦声手臂后撑着,眼帘半垂,表情沉了些。
三个人之中,这家伙脾气最难捉摸,宣炀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正想安慰,忽地就听到外头大楼传来巨响。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见董亦声自觉地离开会议室,宣炀冲屏幕中的古青晨哎了声,抑扬顿挫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每次都这句,哥你来点新鲜的行不?”
宣炀嗤了声:“对了老小,米可也在北京。”
“她怎么跟来了?”
“谁知道是不是跟着你,但那丫头来路不小,如果关键时刻需要你出卖色相,好不?”
“色相?我有这东西?”古青晨一脸茫然。
宣炀摇了摇头:“没事,当我胡说。不过你说啊,透明盒子的事儿再不想办法,前面等着咱的就是数不清的陷阱。论手段,咱们哪比得过那些奸商。”
屏幕那边突地传来巨大声响,古青晨猛地起什么,说了句“我有办法晚点再说”便关了视频。
宣炀朝屏幕哎了声,起身到床边,掀起窗帘,低头看草坪上显然起了争执的两人。
楼下的董亦声感觉到对方视线,抬头幽幽扫去,当即,看戏的人闪走,窗帘再次回到原位。
“不许看上面!快看我!”童世岚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却落了空,难免着急:“我爸妈要我带男朋友过去,你赶紧跟我走嘛!”
“你那位跟你有婚约的老总不也在吗?我去当壁花?”
“所以我这回才想你过去,让他们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赶紧把婚约撤了。”
董亦声一双葡萄眼透出疏冷:“然后呢?”
世岚咧嘴笑,眼睛弯起来,想朝他凑去:“然后我们俩结婚!”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他摁住,她想仰头,他不许,世岚急了,问他怎么了。
“童世岚,你说过你父母是军人……”
“对呀!”
董亦声垂睫,她一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摸,嘴角是藏不住的窃喜,她倒不是不谙世事,而是好像活在日漫里的人,始终无所畏惧,追着阳光奔跑。
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摁着她脑袋的那只手放下,待她眼带炽热地瞅着自己时,冷漠开口:“我不会和自己讨厌的人结婚,你离我远点。”
“我不听!就是不听!”世岚捂着耳朵,耷拉脑袋,一直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