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夏,我不管你有何事,记住一点――别将我女人卷进去。哥下半月就过南城了,若想我帮忙,想个好价钱。再见。”
挂了!?
子夏一脸懊恼地瞪着手机,实在拿这看似脾气极好实则做事快狠绝的堂哥无奈。
过了会儿屏幕的光亮起,看到联系人上简单的“裴”字,她再度关了手机。
听到脚步声,回身,见到莫里,子夏松了口气。
“莫里,你在这陪着我爷爷,我有事需出去一趟。”
前行,忽地,莫里伸臂拦挡。
“副总,有急事?”
“是。麻烦让开。”
子夏不明白他为何会挡路,抬眸时,见到莫里镜片背后的双眼噙满热泪,她呆住,声音发虚:“怎么了?”
窗外夜风吹来,快入秋了,竟觉极冷。
“老板驱车前往新海镇的路上遭遇重物袭击,为了躲开,出了交通事故,现已送到附属医院。”
新海镇……
那是自己童年居住的小镇啊!
子夏瞪大眼,小心翼翼地问:“没大碍对不对?”
“他助理说,很严重。老板昏厥前要求你和宋总过去。”
“那、那我应该怎么去……”子夏四下看了看,嘴唇颤动,声音透着无力。
脑子一下子蒙了。
安剑新为何会去新海镇?又为何会遭遇突然袭击?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所为,若是故意又是谁?还有,很严重是什么意思?
她摇了摇头,有些迷茫。
“副总,我开车送你过去吧,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
子夏点了点头,忽而,想起爷爷还在病房,自己现在一看就不对劲,唯有让莫里去跟老人家说一声。
“我到车旁等你。”
害怕经过那间病房被看出不妥,她只好绕过另一边的长廊,低头,望着自己止不住地发颤的双手,她紧紧握着,无声喃着,别怕啊,快冷静!
嗅到淡淡花香,她下意识抬眸,正好见到一位长发垂落的女人,平静的侧颜和复古的衣着无声透着一种安然的美。
奇怪地,看到女人那刻,有种大概相识的感觉。
可明明,并未与此人见过。
抵达附属医院已是晚上八点。
清楚安剑新的脾气,停车后,子夏见到从侧前方那辆车下来的宋麦斯,对方也注意到她,微微颔首。
她开了车门,朝莫里说:“我父亲应不希望自己出车祸的事被知道,莫里,你先回去吧,我计划在此休息一晚,若要回去可以搭莫里的车。安氏那边,你看着,欢喜乐园下周就开幕了,我们不能出差错。”
“好的,副总。”
“谢谢你一直像兄长一样帮助我。”子夏下了车,微弯了身子以表感谢。
莫里还是如常口吻:“这些是我应该做的。当然我并不介意副总给我加工资。”
“事情忙完了,一定会给你涨。”想起爷爷还在医院,子夏趴在车窗,低声嘱咐:“我爷爷不是培养了好几个得意门生吗?除了你还有两个在南城吧?你可以找他们到医院探望下老人家,免得他寂寞。”
“好。”
见宋麦斯过来,子夏立刻过去。
世事就是这般难以预料,中午时候还因为一些冲突不愿与这人搭同部电梯,晚上竟是他们俩一同到医院来。
“会没事的。”宋麦斯看着她,伸手欲轻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子夏说了句希望吧,发现什么突然往前快步小跑过去。
宋麦斯那只伸到一半的手放下,手指微蜷,指腹茧痕摩擦到手心。
似感觉到什么,他侧过头,朝打算倒车的莫里看去,对方看上去并未注意到这处,察觉到他目光才看过来,点了点头。
他没理睬,听到子夏的惊呼,循声过去。
当见到被安子夏捏着肩膀的女人,他立即过去,将子夏拉开,握紧她手臂。
“这里是医院,你冷静些。”
子夏朝四周看了看,已感觉路过的医护人员皆看过来,她唯有放低声音,瞪着眼前女人。
“亲爱的母亲,您为什么会在这?或者说,您为何会戴了帽子和口罩安然无事地出现在这里?”
薛宜幽幽望着她,眼眶已逼红,那双平常便忧郁的眼睛看上去染了绝望:“安子夏,你不会想知道的。”
话毕,她匆匆往急症室方向小跑过去。
望着母亲绝然的背影,安子夏鼻子发酸。
她想甩开宋麦斯的手,他不放,她瞪他。
“安子夏你需要控制下情绪。老板出事你们都痛苦,没必要再相互伤害。”
“这是我的家事。”
家事二字,咬字特别狠。
看他垂眸,眼底有落寞,仿佛被戳到痛处,子夏心里有一瞬的愧疚,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她追上薛宜,扣住了她手臂。
也是环紧那刻惊觉,母亲已不是自己记忆中那样高挑的模样,忘了何时起,自己已与她一样高了。
“因为你去了新海镇,安剑新才跟过去的是吗?”
母亲有忧郁症,自己是知道的,也因为如此,包容她过往所有对自己的伤害。
如果一次次将离家出行的妻子带回家是爱一个人的判断标准,那安剑新必然很爱她母亲。
看母亲眼神慌张,子夏确定自己猜中了,先前的空茫好像一下子落了地,哀痛的情绪真实从心脏那处扩散。
还真的是因为如此。
“你没事去哪儿做什么!?你以前掐着我脖子时候说那里是你的噩梦,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过去?”
曾想过,如果哪天安剑新不在了,或许也不错。
再也没人会严厉呵斥自己,再也不会轻易被戳到软肋,也不会固执守着那卑微的“想成为他的骄傲”的想法一次次自我逼迫。
甚至于,她并非真正的二小姐这件事也终将成为秘密。
可是啊,不知为何眼泪那么不争气,始终在眼睛里打转。
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因为对幼年的自己来说,安剑新就是父亲,就是心底类似信仰的存在。
“我根本不知剑新跟了过来,不知他猜到了我会跟陈具全见面,也没想到陈具全会朝他的车抛下重石!隔着山坡我根本无法阻止任何!亲眼看着那个伤了我一次次的昔日恋人这次伤害我丈夫,你以为我情愿?!”薛宜表情痛苦。
“你与陈具全见面,还是昔日恋人……哈,天大笑话……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是不是还有一堆脏东西你都收着掖着不想被人知道啊!你想过没?就是因为你做错了一件事,引起更多伤害,让更多人受伤!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是不是要安家全部人都被你害死了你才安心啊薛宜!”
眼见安子夏朝自己伸出手,薛宜瞪大眼,反手狠狠欲打掉。
啪地声,脆响迅疾得仿佛一针迅速划拉了一道伤。
看,又是如此,错的明明不是我,最终还是全部击到了自己身上。
真是……受够了。
子夏瞪大眼,含着泪的眼睛竟起杀意,像是在恐惧与求生之中挣扎的人,某个时刻突然觉醒,几近疯狂地喊了声:“我跟你拼了!!”
她浑身颤抖,眼泪不停滚落,样子频临崩溃。
薛宜惊到,不曾见过女儿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但她这样子又让她想起了子珩曾经也是如此。
几乎是下意识,她朝一边退去,喃出:“你们都疯了,都疯了……”
可上一秒还对她露出杀意的女儿,忽而抱着头,整个人朝一边倾倒。
“子夏!”
听到子夏吼声就过来了的宋麦斯也目睹这幕,他睁大眼,立即冲过去将她扶住。
势头收不住,转过身时撞到了消防栓的尖锐角,背脊热辣辣地疼。
他眉尖蹙紧,忍着那疼劲,即刻将安子夏抱起,朝急诊室跑去。
“对不起,来迟了……”
不论现在还是曾经。
古式楼阁的建筑内,裴家包下此间中式餐厅的一栋。
时至夜晚十点半,气氛依旧凝重。
程七灿在长廊穿梭,当又一次折返到主楼,迎面见到脸上已无笑意的老板,他忍不住说:“老板,也挺晚了,不如今日取消订婚宴?”
裴子西望着走廊外,眼底映着明月,神情颇倦。
夏子,你到底去了哪?
有怒,有气,也有担忧。
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无所不能,若是有人想躲,想找的决心再大,也无用。
“老板?”七灿有些担忧。
自从联络不上安子夏,上司一直如此,恍惚得他觉得这样的裴子西特别陌生。
子西正欲回答,背后传来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得取消!”
见到裴爷爷,七灿朝老人家弯身致意。
“你进去让厨房为在场宾客准备些热食。”裴子西嘱咐。
待到七灿进去,停住步子的裴画盛直截了当道:“安家那丫头不来,这订婚宴也绝不能取消!”他握紧了拐杖。
因为坚持今晚不坐轮椅,双腿站着莫名地发虚。
不愿他人看出,唯有紧紧咬着牙。
“爷爷,您莫非是想我随便拽个女人来订婚?”等不到安子夏,裴子西声音已透火气。
见到母亲匆忙从远处过来,他迎过去。
“有何不可!我让妮安过来了,想了想几个世交之中,就她适合些。”
看孙子背过身,裴画盛表情掠过一丝痛苦,一手想摁着心脏处,尽量让语气听上去与平常无异。
裴子西瞳孔紧缩,缓而顿住了步子。
母亲已朝他们走近。
他没错过自己母亲脸上散不开的哀伤,当初父亲与她说离婚之时,她就是这番模样。
“爷爷,您是否老糊涂了,这种话亏您说得出口!你跟傅家提过没?先强拖一人火车后补票的事,我裴子西做不到!”
老糊涂!?
裴画盛嘴唇颤动,怒火攻心,大声道:
“是安家丫头不要你裴子西!人不想跟你订婚,你还非要赖着?如此丢裴家颜面的事,你这不孝孙怎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