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随意在她身上扫了下,松手时在她脸颊印了一吻。不等子夏回应,已转身往屋内去。
子夏跟在她后面,看到走廊地面皆散着杂物,忍不住感慨:“李局若是知道自家女儿住在这里,估计又要咆哮了。”
“你不提他的话,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个爸爸。”
子夏忍不住莞尔。
曾有评价她们俩是冷美人成双,她却觉得还是有些不同,她的冷缘于防御,Joyce则更像是不屑与他人为伍。
“精神状况如何?”Joyce从厨房拿出蒸馏咖啡器,忽而问。
子夏坐在已显旧色的沙发,挺直背脊:“还行。”
“手心指痕明显是自己所为、我问你时眨眼频率加快,子夏,你的情况根本么缓解。”Joyce始终语调平和,勺子搅拌杯中研磨好的咖啡豆,姿态典雅端庄。
但子夏知道她在忍着没发火。
“我最近没强迫自己,就……需要些让自己镇静的药物。”
Joyce抬眸,幽幽看着她:“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子夏冲她笑:“费用你从帮我管理的资金里扣。”
“神经官能症可不是开玩笑的!给我认真些!”勺子啪地打在了玻璃桌上。
“李思寂你别冲动!”被她瞪得紧张,子夏直接喊出她中文名。
“深呼吸,牙齿你要忍住,不要过去咬人……”
听到好友说出口头禅,子夏扑哧笑出来。
思寂朝她呲牙,命令:“过来看着这咖啡,我去拿镇定剂给你。”走了几步,她想起什么,回头问:“你哥去哪了,知道吗?”
安子夏笑容僵住。
“你这什么反应?”
看她模样疑惑,子夏这才想起她说的哥哥不是子珩而是她那翩雅风流的远方堂哥。
“安笙清估计不知我来这儿了。 ,你俩不是离婚了吗,莫非你心里还惦记?”她揶揄。
“我脑子糊了才惦记他!”
李思寂上楼,踩得楼梯发出咚咚声。
子夏对她和自家堂哥的事并不清楚。
爱或不爱,旁观者难以评价,当局者难以道清,终不过独自知晓的事。
背脊贴在沙发靠背,伸手将抱枕揉入怀里,寻些安慰的感觉。
室内飘着蓝山咖啡的香味。
待到思寂下楼来,子夏倒好咖啡。
将设计精致的袋子抛到沙发,李思寂拿了杯咖啡,坐在她另一边的空位,问:“有无桃花?”
“没。”
“意中人呢?”
“有。”
李思寂有些惊讶,抬脚轻踢她小腿:“从实招来。”
“等些日子你来南城了,我带你见他。”
“你说名字啊,说不准我认识。”
子夏捧着咖啡杯,轻摇头。
她知道思寂不会多问,她们具有某些相似的属性,比起八卦与探知,更喜欢给在乎的人留下秘密。
“你这回来,显然藏着心事。你不想说,我也不打算知道,就像我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放一大笔钱让我帮你管理。可子夏,一味钻到迷宫深处只会让你更逃避,有时不妨转过身,往回走,去跟当初的恐惧会一会,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天花板上浅蓝色风扇的扇叶旋转着,吹起那些堆积在桌面的资料,一张张,飞扬起。
咖啡醇香,温言良语在耳畔,像奔波太久的游子,忽遇停泊的驿站。
子夏不住点头,重复地应:“我知道,我会的……”
很快,就会折返了。
而这,她没有说出。
那晚她在这儿住下。
思寂平时是空手道教练,自称业余当调查员赚些外快,无需出外调查的时候,会窝在小型的工作台,依靠网络与通信设备与外界联络,用不同语言说与人商谈。
即便她在场,这位好友仍未停下工作,没有特意迁就,也没有丝毫避讳。
子夏躺在自己选择的沙发,这儿是难得令她安然的置身之处,渐渐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之时,听到思寂与人谈话提及了一些大公司高层出现将枪支作为收藏的现象,面朝靠背的她缓慢睁开眼,没有听到类似处置的话,她又再度睡去。
第二日,晨光微曦之时,思寂上楼的脚步声渐渐停了。
过了许久,确定好友已入睡,安子夏从沙发起来,入了浴室,洗漱过后,用思寂的化妆品,开始在脸上进行了些许改动。之后,拿起那袋放着镇静剂的袋子,离开了这处,往另一区赶去。
抵达一条满是酒吧的长街,她入了巷口,四下无人,她戴上了假发。
拿出导航,几近匆忙地往一间酒吧过去。
天色还早,画满涂鸦的门半掩着,里头传来痛骂和砸掷声。
她推门而入。
一帮人集中在吧台一处,闹闹哄哄,好几个抬脚朝一处狠狠踢去,骂着没钱还来喝酒闹事。
子夏嘴角漾起一丝嘲弄的笑,正好有人看到她,她欲招呼对方过来。
“我来付,各位大哥消消气!”
当听到熟悉的男声,她僵在那儿。
“这女人是谁?”
发现她的人问了句,旋即那些人皆转过身来。
也因此,子夏看到了被围着的人中,瘫倒在地的男人,以及,坐在高脚椅阳光笑着的青年。
为什么……
为什么古青晨会在这里?
她睁大眼。
“这位阿姨,有什么事?”看似是酒吧老板的男人过来,看着眼前顶着一头大妈卷,暗黄的脸上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脸嫌弃地问。
安子夏没应,但指了指坐在高脚椅的青年。
“你是……”
古青晨没认出她发型和妆容的伪装,过去时候,发现对方瞪着他,那眼神熟悉得很!
姐姐!?
他挑眉,但很快反应过来,自然揽过安子夏,朝那位老板介绍:“这是我阿姨!我俩一块来接我们家叔叔!”
酒吧老板把账单往他们俩面前送:“赶紧付了钱把那酒鬼挪走,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睡在那又臭又碍事!”
古青晨是是是地应,干脆地拿出钱包付了款,然后过去吧台那边,将面青鼻肿的中年男人扛起来。
子夏冷冷盯着那男人,头发凌乱,面色枯槁,身上散发着酒气和血腥味,如何看,都觉可憎。
“阿姨,您先别气,咱们回家再算!”古青晨冲她咧嘴笑,阳光好看。
这一对比,旁边那男人显得更邋遢!
子夏剜了古青晨一眼,只说了两个字:“跟上。”
她熟门熟路地朝一间写着暂停营业的酒吧走去。
古青晨跟在她后面,知道她生气了,心里着急。
等他扛男人进了那酒吧,守在门口的子夏将门重重关上。
“把他丢地上!”将假发扯下时,她冷冷开口。
古青晨没有听,还是将男人放到了沙发,似是身上伤口扯到,男人发出闷哼,但翻了身,又睡了过去,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恶心!”安子夏暗骂了声。
“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
“古青晨!”子夏过去,憋了许久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正好吧台有酒瓶,她迅速握起一瓶,瓶底挥向他。
眼前青年没有躲,就是站着,双眼茫然而担忧地凝视她。
她猛地收住力道,力道惯性缘故,瓶底还是叩到了他颧骨。
“我让你查这个人的消费记录,不是要你出现来破坏我的事的!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那瓶酒,重重掷在了地上。
碎裂,酒味散开。
躺在沙发的中年男人恍若未闻,嘴巴吧唧了下,有些肮脏的手挠了挠腰,仍旧是死睡模样。
子夏恨恨地朝男人瞪了眼,余光见到锋利边沿散发冷光的碎片,几乎下意识地,她朝那碎裂的酒瓶过去。
这人不该存在在这世上……
心底的声音愈来愈强烈。
“姐姐,恶意伤害只会害了你自己!”
弯身那刻,背后古青晨将她紧紧揽住,硬是将她拖离了那些碎片。
他抱得那么紧,一下触起了子夏的怒意。
“是不是从我让你调查开始,你就料到我会在他卡里无钱的时候出现在他常去的酒吧?昨晚在邮件所说的那句,是在试探我是否会做极端的事?古青晨,我真是白信任你了!”她双手握成拳,手肘朝后狠狠击去。
所有企图独自面对的,皆毁在对他的信任里。
长夜难眠的步步计划,还是失败了。
手肘落在他手臂,可无论如何,背后的青年都没松手。
“放手!”
“你要灭了那人?”
“我做什么,你有何资格过问?滚!”子夏愤愤回头。
“那抱歉,我不会松手。要打要骂,你随便。”古青晨认真道。
如何都挣脱不掉,双手也触不到其他工具,安子夏忽而垂下手,低头不言。
“姐姐?”她失落的样子令古青晨心里发疼,低头欲看她。
安子夏却是已从衣服口袋拿出了一把瑞士军刀,当他想夺下时,她已启了刀,对着自己另一手的脉搏。
“放手。”她冷冷盯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古青晨眼眶微红,“你的过去我不知道,我清楚的是,如果你挑战了法律,最终赔上的是你的人生。”
刀锋已触近手腕。
他立刻松手,脸上挂着哀伤:“知道我不想你伤害自己,所以才拿自己作威胁……”
子夏睫毛微颤,可没有回答,她朝昏睡中的男人走去。
肮脏。颓败。枯黄。
这男人不论多久,都有她憎恶的样子。
“古青晨,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帮我。第二,告发我。”她顿住步子,朝眸色哀伤的青年看去:“你看,谁让你要出现在那,不然我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不让其他人知道。你既破坏了我的计划,之后如何,你自己选吧。”
他们身处的酒吧,有旧色百叶窗,阳光从窗缝透入,落在古木色的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