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夏微侧头,瞟去:“Mads,你如果闭上嘴我会格外感谢你的。”
广播提醒他们飞行的航班可到登机口准备登机,她提起随身携带的包先行过去。
当熟悉的铃声传来,子夏懊恼地扶额,看了眼手机屏幕的“裴”字。
鲜花赠佳人的新闻昨日就铺天盖地过来,照片皆是她侧影或背影为主,不同媒体默契成如此,不难看出做新闻公关的人功力深厚,加上媒体主提及赠送方是青晨工作室的人,知名度和关注度主要集中在他们那。
她对古青晨有亏欠,何况新闻之中她的样子并不清晰,昨日看到新闻时候也没太大情绪,却忘了不管是侧影还是背影,熟悉的人都能知晓是她。
尤其,那人还是裴子西。
想起先前送裴亦南上裴家的车,那小鬼关门前特意说他哥哥到邻市办事,冰棒你不许忘了他。子夏还是选了接听。
后面的宋麦斯从她面前走过,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你先。”她指着VIP通道。
说时手机那边的裴子西已声音含怒地念出她名字。
看到宋麦斯登机,子夏才开口:“首先,照片中的我并不清晰。第二,我与古青晨没有任何亲密关系。第三,我要出差,你等我回来再说。”
说着说着自己觉得不妥,这话不是在外风花雪月的花花丈夫对家中贤内助常说的吗?
“我跟团队的人抵达机场不久,现在就能当面说。”
背后,男音由远及近,双重质感令她惶惶回头,视线触及朝自己过来的人,周遭往来的行好似自动虚化,唯独他入了眼。
白衬衫黑西裤,普通职业的装束,穿在裴子西身上,却透着神秘温柔的气息。
他愈来愈近,子夏这才看清眼睛隐隐藏怒,下意识想往VIP登机通道那儿去。
工作人员快接过票时,一只手横过来。
“她等一会登机。”裴子西说时,拿过机票,另一手揽过安子夏,将她带往旁边落地玻璃处。
子夏不吭声,就眼巴巴望着登机口。
“那天裴小录了像,我全部看了。”
他微低着头,话语听不出喜怒。
子夏故作轻松地起了唇角:“然后?”
“你愿意跟他走,却一次次拒绝我,夏子,我抗议这区别对待。”
他垂头的幅度愈来愈大,气息落在自己额头,子夏朝后退了些许。
“如果不走,也不知媒体会如何围攻。反正,无事就好。”
“你都跟那小子上商业版头条了,还‘无事’?!”
广播内的提醒登机一边边响起,子夏实在着急,抬眸直视他,一脸为难:“我真的赶时间。”
为友那么多年,每回她极度难得地不强硬不固执,稍微示弱一些,裴子西有种类似本能的反应――缴械投降。
“何时回来?”
“下周,具体不确定。”
子夏垂眸。
那时,父亲可能已回来。
心境如同暴风雨到来之前,很平静。
“如果我过两天有空,我也去B市。”
子夏微惊,冷硬道:“反正你来了,我没没时间见你。”
意外地,他轻笑出声,她疑惑抬头,他却是已经凑进来,唇落在她额头。
“我有合作伙伴在那,近期正好想跟对方谈。”
子夏面色一窘,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似是不满她无所反应,裴子西又在她额头印了一吻,看她猛地睁圆眼睛,他颇为得意:“你登机吧,我目送。”
他眼底有笑,似为亲人送行那般,额吻在国外也常有,子夏难以挑刺,唯有点头。
入了登机口,拐过通道前,她回头,正巧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腹印唇旋即朝她翻转。
飞吻做得如此潇洒,路过的女性皆顿住了步伐,朝他看了眼,又回头想知道他看着谁。
不喜得到他人的关注,子夏扭回头,朝机舱过去。
登机口外,一名高瘦男子走到裴子西身侧,一手拿着有些残破的本子,公事公办地说:
“青晨工作室的公关负责向画盛发了机器人展会的邀请函,恰好画盛新战略伙伴有意借此展会宣传新品,裴董授意你跟青晨工作室的人接洽。”
青晨工作室?
裴子西唇角扬起,果真在同一座城市,但凡牵扯商业,遇着太易。
他转身,道:“行,若需要见面,压到下周三之后。G??T目前仍是以部署反收购为主。”
“是。另外,有件巧合的是,画盛在B市的新战略伙伴派来交换学习的人,也姓裴。”
前方的裴子西缓了步子。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牵扯到裴家家事,后面的助手没有多言。
“七灿,查下那人的兴趣与爱好,既然要来南城了,我们投其所好,免得爷爷有意见。”
“好的,老板。”
落地窗外,青蓝渐浅,被灰白取代。
南城到B市,两小时的航程。
安子夏望着机窗外。
大片天蓝落入视线,云朵似撕裂的羽毛一片片铺好,朝远方赤橙黄绿青蓝的光色延伸,光色以蓝为主,望不见远方在何处,也不知苍穹还有多远,却莫名觉得安宁。
身在蓝天,远离陆地,人世的喜怒哀乐暂且遗忘,视野是看不到边际的一切,广袤,遥远,有种自己能够自由的狂喜,以至于飞机遇到气流,颠簸微晃,她都毫无反应。
那种失重感并不让她惶恐,相反地,有种奇怪的快意。
宋麦斯翻着报纸,旁边座位的人许久未动,他忍不住抬眸看去――
丹凤眼,五官偏古典,唇较薄,沉默时抿紧看上去有些拒人之外。
+如此嘱咐,真不知该说用心良苦还是无可救药。
“此次出差大概何时回来?”子夏侧过身,问他。
“不如直说你想早回还是晚回?”
“我的时间是根据你的安排来调整,你何时离开我何时留在这与朋友叙旧。”
宋麦斯沉吟了会儿,合上报纸,道:“下周一。”
“需要我叫莫里帮你订机票吗?”
“好,还是与你同一趟的航班。”
子夏眨了眨眼,这是要跟她同去同回?
“你非要跟着我,是想监视,还是――”她朝他探身过去,见他微蹙眉头身体轻微避开,她笑意愈浓,一手挑在他下巴,嘴角噙笑:“暗恋我?”
宋麦斯眼神冷冷扫向她:“安副总,你正好是我讨厌的女人类型。行了,你要叙旧或做什么,随你,我自己回来。”
子夏坐直,遗憾地摇头:“哎,真可惜。”
一旁男人没搭理她,继续拿起报纸翻阅。
他忽而想起,安剑新曾对自己说的那句――让安子夏成为与你一样的人。
如此嘱咐,真不知该说用心良苦还是无药可救。
子夏望着外面天空明色,唇角微扬。
两人抵达B市市,项目负责方派人来接。
之后三天,白天实地考察和会议讨论,晚上则是饭局与宴会。
安子夏亲眼见识了宋麦斯博弈与狂欢两不误,愈来愈觉此人功力太深,挑战需谨慎,暂且远离为上策。故周日晚上的夜宴快开始前的一小时,她拨号到他房间的酒店内线,以身体不适为推托理由。
那边有吹风筒的声音,应是他刚沐浴完毕在吹干头发。
他始终没应答,子夏正纠结是否要再说一次,忽而,他答:“今晚是鸡尾酒酒会,你不去也好。”
吹风筒的杂音正好消失,男人嗓音带着一种倦怠的沧桑。
他难得没针对自己,子夏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如果奔波累了,假装醉倒,让人早些送你回来,毕竟身子是你的。”
那端没有回应。
子夏正奇怪,啪地声,对方已经扣上了电 话。
“莫名其妙……”
她躺到床上。
早上穿高跟鞋在商场绕了几圈,是真的难受。
想起什么,她伸手去拿平板电脑,打开邮件,看到古青晨发来的新消费单,骤然坐起。
消费单的上方,是他发来的一行字――
姐姐,我明天到B市,如果你需要我帮助,可以找我。
将界面往下划,对方已为她圈定了消费范围,甚至将路线图也发到了附件。
“你不能再帮了……这会害了你的……”
落在键盘的指尖,微微发颤。
过了许久,安子夏起来,从行李箱拿出了黑色运动装,收拾一番后离开了酒店。
B市是一线城市,近年发展得尤为迅速,满城灯光明亮。
当计程车朝着郊外驱去,明亮渐稀。
“小姐啊,这里是贫民区,治安很不好,你真要在前面停?”司机大哥好心地问。
坐在副驾驶座的安子夏点了点头。
到了十字路口,付款,下车。
偶有夜风,带来了腐烂的酸味,远处能见到堆积一起的垃圾山,有黑影在旁边翻找什么,地面肮脏,随处可见被随意丢弃的破旧之物。
夜色中,房屋的黑影看上去像随时要碎裂的塑料玩具,路灯明灭不定,底下好些乞丐蜷缩着,看到她路过,一个个拿起破碗,试图乞讨。
子夏仓促地前行。
不是不能给,而是不敢,给了一人,就会引来更多人。
她按照导航所说的,绕过几处街道,有遇到一两个醉汉,所幸走得快,抵达目的地时平安无事。
眼前古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声响,似在夜里为这处贫困的地方哀叹。
她推门入了院子。
有铃铛声响起。
和外面的破旧不同,院子里鲜花盛开,清香入鼻。
她到了屋子前,还未摁门铃,门已自动打开。
如此迅速,是对方的风格。
她入了屋,里头一片漆黑,忽地灯光亮起,同时,手腕被猛地扣住,她尚未反应,身子就被迅速地抵到了门边。
子夏回头,一脸幽怨地看着背后抬起膝盖顶着她腰后的卷发女人:“Joyce,你又欺负我空手道没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