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公文包,面色严肃,回头示意:“到了。”目光触及子夏惨白脸色,他语气温和了许多:“没事吧?”
子夏摇头,安慰地拍了拍世岚的手:“走吧。”
前方的屋子有两层,看上去有些破旧,爬山虎几乎遍布了屋子表面。
“看上去好像那些隐士生活的地方。”世岚扶着子夏,看她垂眸没有精神的样子,忍不住拿脸蛋蹭子夏的:“同志辛苦了!”
“你啊……”子夏无奈摇头。
入了屋,三人都被有些凌乱的室内惊着。
宋麦斯比较尴尬,伸脚踢开那些搁置凌乱的鞋子,从鞋柜找出了两双男士拖鞋。
“这是龚原的屋子。”她们换鞋时,他低声解释。
“看得出来不是你的风格。”子夏评价了句,往屋内走去。
“宋总,为什么这里还要放摄像头?”童世岚抬着头看天花板:“而且还有好几个呢!”
“防盗。”宋应了句,便跟上子夏。
屋内东西多,有些杂乱,不过大厅的东西倒是少。
子夏过去饮水机那边,倒了温水,喝了两杯。
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总算散了些。
窗户只有微弱的光照入,南城今日天气并不好。
她一直站着,背后世岚小声地追问宋麦斯是否发生了什么,当然,并未听见答案,又磨叽了一会儿,倒是主动说是要煮面吃。
“世岚。”安子夏回头,“借我你的手机。我的好像快没电了。”
“好!”
等到世岚进去厨房,安子夏拿着她手机,解锁,打开了通讯录。
宋麦斯一直安静地靠着沙发,微低着头拨弄手机。听她问自己地址的时候,他猛地抬头,却听到她唤手机那边的人“童爷爷”,他忽而恍然,便过去,低头,在她耳边报出地址。
距离有些近,他说完,她明显地后退了一步,笑容疏离。
他莫名地想起了一道不会有钥匙的门,便自觉地后退,坐在沙发边,等她交代好挂了手机,他才开口:“你让童小姐的家人来这里,能确保她不闹,以及他们的进出让这个藏身之处被其他人发现吗?”
子夏点头,目光坚定:“能。”
事实证明,她的确有本事搞定。
当童世岚将泡面的汤喝光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子夏将手机推上去,关切地问:“吃饱了?”
“嗯!”
“那好,”子夏立刻变脸,拿出平时在公司教训员工的口吻:“你五分钟之后离开这里,跟宋麦斯去那辆车拿你的行李箱,然后立刻上你外公家的车。”
世岚自然是不愿的,还撒泼地嚷了十几句不走就是不走。
“你很吵。”
突然,子夏说了句。
对面童世岚闭上嘴,做了个发誓动作:“我不吵了,夏夏,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看她一脸担心,子夏语气软了些:“等裴子西醒了,我会联络你,我们一起去探望他。”
话说出口,只觉心酸难止。
――可何时醒,谁又知道?
世岚耷拉脑袋:“那如果……”说着自己拍嘴巴:“呸呸呸!一定会醒的!我等你!”
屋外,天色渐暗。
“裴子西临时出了些事,所以我先回来了,思寂,不用担心……我保证好好照顾自己,你帮我跟安笙清说一声就好。……那你忙去,拜。”
子夏放下手机,回身时候看到宋麦斯。
室内并未开灯,他就站在长廊口,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世岚上车了?”子夏走去桌边,又斟了些水。听到他应,她点头,坐在沙发,喝完了一杯温水才开口:“裴子西出事,刚才的意外,幕后主使是谁?”
他沉默,进了厨房。
子夏起身跟过去。
“要吃什么吗?”
“法式土司。”她靠着门框,安静地看他忙碌。
没有先前的针锋相对或者互相猜疑,这样子如同老友相聚一样的氛围,若放在很久之前哪里会想得到。
嗅到香味的时候,她听见宋唤她:“安子夏,帮忙拿两个盘子过来。”
“嗯。”
接过盘子的时候,宋麦斯说:
“裴老爷子在婚后时候认识了一个歌女,喜爱有加,不过两人身份悬殊,何况自家夫人背后还有个大家族看着,便只当是露水姻缘。那时候时势不好,歌女不知去了哪儿,隔了十年左右,裴老爷子在餐厅见到了一位与裴少海相像的孩童,当时小孩偷了东西就跑,被逮住了,他帮忙解围,还送孩子回家。也是那日老爷子才知歌女偷偷将孩子生下来,无奈他公司刚起步,时期特殊,不能出差错,便没有与那孩童相认,而歌女身子并不好,他也只是给了些钱便离开。在往后几年,几乎鲜少来看他们,甚至不知歌女何时病逝。作为一直身临其中的孩童,也就是现在的裴肖,一直对裴家藏着恨……这是起源。”
锅内吐司染了蛋黄,渐渐剪得金黄。
男子低沉的声音没有过多情绪,像叙述着偶然听来的故事。
见他不说了,专心将吐司翻到盘子,子夏问:“你与裴肖,认识了多久?”
“我被送去孤儿院的时候便见过他,当时大概六岁。”
看他拿了刀叉出去,子夏跟上,说出疑问:“那么早就遇到,他是故意的吗?”
“也许。毕竟那时我已知道我生母死于裴家和安家合作的项目工程,也那么凑巧地,在试图去找说法的时候,生生被保安抓住,捂紧了嘴,亲眼看着你爷爷与裴画盛勾肩搭背众人簇拥的场景。”
盘子落在玻璃桌的轻微声响传来,他声音依旧没有异常,仿佛说着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事。
子夏拉开椅子,坐下,眼底藏郁。
先前的那些事,顿时就恍然了。
因果是个圈,圈里圈外的人都逃脱不得。
“你不必这样怅然,裴子西不像是短命的人。”宋麦斯说。
“喂喂,这话听起来哪里像安慰?”
“我不打算安慰,阐述事实而已。”他继续闲然地将吐司切开,抬眸时候,目光清肃:“安子夏,不管如何,这些都与你没关系。自从我与裴肖合作破裂,他冲着我、裴家而来,所有试图帮助我们的人都会受牵连,你若是不想裴子西那边的人再分心来保护你,尽量少些走动。如果裴子西的情况好转,龚原会带你过去。”
子夏嗯了声:“你们打算如何?”
“证据差不多收集够了,还差一个致命点的。”
“那……”空气飘着吐司香味,屋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声音凝了担忧:“注意安全。”想起什么,她注意他的表情问:“裴海贝知道这些吗?”
“知道,她聪明得很。”
“那你与她……”
“各走各的,我不至于牵连她。”
宋麦斯的手机响起,他起身,过去大厅那边,并未立刻接听,而是上了二楼。
子夏眉尖微蹙,欲问,终是摇头。
一些事,问了又该以什么立场?
她起身,双手轻放在腹部,如说梦呓:
“肉肉,陪妈妈再等等……会有好事的,一定会有……”
看到提及画盛总裁遭遇意外还在昏迷中的新闻时,已是子夏回到南城的第五天。
新闻简述了事故还在调查当中,并表达了对此事对画盛传媒股价的影响。
拿着手机跟程七灿用手机视频的龚原立即过去关了电视,却见她面色平静地拿着合同,依旧地翻页,笔尖在一行行字上滑动,低眉敛目,认真得很,仿佛没有被那消息打扰。
他放下手机,“老板娘,中午想吃什么?”
“我刚吃完麦片,不用了。”
“ ,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惯。”龚原过去。
“都这么多天了,什么情绪都过去了。”子夏抬头,笑了笑:“你们G&T几位处理得不错,消息封锁到现在才公开。”
龚原还想说什么,听到手机铃声,接听,喂了声。
很快,面色有些惊讶,嘴角上扬,说了句:“好,我立刻带她过去。”放下手机后他将子夏合同抽走:“警方已将裴肖传唤过去了,我们那边也监视住了他手下的那帮人,现在可以带你去医院了!”
子夏二话不说往门口走。
龚原只好拿上羽绒服跟上:“前面那位孕妇,你先穿上外套。”
“走快些。”子夏催促。
出了院子,冷空气拂面而来,她缩起肩膀,脸埋在竖起来衣领里。
“不错呀。”一旁龚原低头看她。
循着他视线看去,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双手护着肚子,子夏高冷地扫过去:“再看我找程七灿咬你。”
“切,谁听谁的还不一定。”
龚原替她开了车门,四下看了看。
冬风吹起爬山虎的藤条,树叶摩挲的声音微微化在风里,周围并无异常。
车子驶离,往友振私人医院赶。
路上,子夏突然收到了宋麦斯的电 话。
“喂?”
那边没有声音,只能听见呼吸声,仿佛是在封闭的地方,那呼吸声有些沉。
“Mads?”子夏有些紧张,挺直了背脊。
“没事……你可以去看裴子西了。”
“嗯,龚原正送我过去。”
“那好,拜。”
那边传来忙音。
子夏缓缓放下手机。
看她表情迷茫,龚原问:“宋麦斯怎么了?”
“似乎情绪不太好。”
“裴肖怎么说也是他曾经的义父,子西出事之后他几乎负责了所有暗中调查的事,似乎挖出了不少往事内幕,他丫估计心情也复杂。”
子夏点头:“的确。”
抵达医院时候,能见周围有些人走来走去,警觉地四下张望。
子夏随同龚原往单独的一栋建筑走去,院外是好些穿着黑西装的保镖,见到他们,也都公事公办地过来确认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