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侧头能见安家的别墅,她示意他开慢些。
途径一片树林,好些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她视线放在那些树枝上,声音淡淡的:
“你们被千鹤套进去之后没有什么动静,甚至也没有做什么打击安成地产的事,却打算通过另些方式打击安氏打算开创的安速快递,我是否能理解为,你想斩断安氏所有企图伸向别处的爪牙,然后再寻机会打击大本营?”
车子慢了,仰头能见阳光从那些密布的树枝之中照下来。
有些刺眼。
忽而,左手被握住。
她错愕,看向驾驶座的裴子西。
他依旧看着前方,因为五官比较欧式,侧颜突出了线条,比正面多了些许凌厉,他嘴角微扬,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加大。
子夏觉得疼,想抽出来。
“我很清楚你父亲的野心,也有些感谢他的野心,让我知道如何能够让他不反对你嫁给我。”
这样明说,这些日子来还真是第一次。
子夏了然他的意思,轻声问:“那你是否想过我的……”
“不喜欢我?”他看了眼她,又看车前方,视线在她和前路之间转来转去。
照进来的阳光映在他脸庞,能见脸颊的绒毛。
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包括调侃时候声音温柔慵懒的调调,一切都没有变过。
安子夏愣住,一时忘了言语。
快到半山别墅园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看他盯着前方,蹙起了眉,子夏疑惑,循他视线看去,见到宋麦斯从安家门口出来。
一身藏蓝色的职业装,衬得那面无表情的脸更显规矩和禁欲,步伐很快,看来是有急事。
见对方看来,子夏下意识摆了摆手。
宋麦斯看了过来,跟她点头致意,也转头朝裴子西礼貌地笑了下,然后径自往停在安家门口的商务车走去。
商务车从他们旁边的车道开走,子夏一直追随那辆车,车子经过他们旁边时候,她看到同样坐在副驾驶座的宋麦斯微抬下巴,睥睨她,微勾一边唇角,一脸高贵冷艳又鄙视的样子。
看他有这闲心鄙视自己,安子夏倒松了一口气,看来母亲离家的消息封锁住了。
肩膀突然一沉,身子被旁边硬是勾住往他那边带。
子夏回头,有些幽怨:“你放手,这里安家呀!”
“刚才那家伙对你眉目传情?”
“你哪只眼看他传了情?”
“有种东西叫做气场,我感应到那家伙对着你的时候,气场特别古怪。”
“胡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跟那家伙走太近。”
“在同个公司,他还是我上司,接触无法避免。”
“宋麦斯来路不明,你没怀疑过?”
子夏抬起手肘顶开他,拿起包挡在两人之间,一脸不知该给他什么反应的样子:“我要进去了。你如果要回公司,我的车借你,要么?”
裴子西歪头在靠背,没说是否要。
“这是我工作半年送给自己的礼物,觉得配不起你大老板的身份?那就算了!裴子西,下车!”
他弯身过去,握着她双手高举起来,嘴唇在她的唇上不住地蹭。
“没说不开。来,这是回礼。”
子夏避开脸,害怕他亲着亲着又胡乱,拿脑袋撞他的脸,疼得裴子西猛地后退。她刚想开腔,余光见到自家爷爷正从另一边的路走到家门口,拄着拐杖瞧着他们呢,她慌忙拿起包下车。
裴子西手机铃声响起,她关上车门时候示意他:“赶紧走,还有,注意驾车安全。”
看老人家开了门先进去,而她踩着小碎步跟着,裴子西嘴角微扬。
没了云团遮挡,日光似乎太过猛烈,有些不像秋天。
倒车时,他顺便戴上蓝牙耳机,本想问程七灿是否查到,对方先开口。
“老板,如果我说安子夏可能不是安剑新的孩子,你会不会打爆我脑袋?”
他唇边笑容僵住。
子夏跟在老人家后面,唤爷爷,没得到回应,唤老帅哥,前方老者把拐杖在地面跺了几下,似乎是恼火,不过倒终于停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到老人家的时候,也像今日这样。
那时父母带着她一块去深圳过年,见到突然冒出来的小孩,爷爷气得差些要打安剑新,那年奶奶还在世,自然是劝的,爷爷气得甩门而去。而安剑新也懂自己父亲的心思,唤她出去追爷爷。那时候子珩暗地里一直欺负她,她不敢跑,母亲捏了她肩头,吓得她快步跑过去,声嘶力竭地喊爷爷等等我。
犹记得老人家停下来时候赶忙迎上来,不住地叫她跑慢些别摔着,那种慈祥的感觉和照顾她七年的盲婆婆特别相似。
这也是为何她知晓身世之后,一直觉得愧对老人家的缘故。
“生气了,老帅哥?”子夏挽过老人家的手臂,微挑眉地问。
“唯一的孙女被那小子占了去,跟少了一块肉似的!”
“我的价值就是一块肉?”
“你这孩子别跟爷爷贫,如果裴家小子真对你有那份心思,让他备好聘礼。”安大成呵了声,脸上笑容有些痴:“他裴画盛活得没我长,长孙还栽我孙女手上,旧贵族又如何?还不是斗不过他口中的莽夫!”
老一辈之间的恩怨,晚辈不知晓也不好评价。可看老人家表情有些恍惚,联系起他将股份给自己的事,子夏总觉得担忧。
“爷爷,您近期做了身体检查么?”
“我身体没事,夏夏啊,别用这种眼神瞧爷爷,不信你看我健步如飞。”
眼见老人家想示范,子夏赶忙拉住他:“我当然信,就是想知道您的近况。”她及时绕开话题:“爷爷,您将股份都给我了,真不怕我转手给别人呀?”
“给了你,自然任你处理的,不过夏夏,你就算是卖了也别让爷爷知道,毕竟多年心血,给了外面的人,忒心疼!”
小的时候谁对自己好,安子夏都记得,所以在她记忆里爷爷就是个好人。后来稍微长大了,听自家人和外面的人说起,才后知后觉爷爷在商场是个狠角色,手段不见得多光明磊落,安家的人尊重他,但也敬畏,尤其自己母亲,她印象里母亲似乎一直不情愿与爷爷独处。
或许爷爷将股份给自己或许想她主动担起一些责任,其他长辈的安排她会反抗,爷爷的例外。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是自己心里那个善待她十几年给予无限信任的爷爷。
“不会卖掉,不会给安家之外的人。”
快到家门口,安子夏开口,语气坚定。
大概是满意这回答,老人家拍了拍她的手。
入了屋,陈姨过来,表情有些急,但看到老者,还是挂上笑,说:“刚熬了红豆薏米粥,新少爷正在吃,你们也一块过来吃吧?”
安大成摆手,说是要跟老陈谈去欧洲的事,话毕倒是让子夏过去吃点粥。
看出陈姨有事想问自己,子夏应了声,待老者转身了,她特意让陈姨带自己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其他好吃的。
走过厨房必须经过饭厅,刚走过就见安剑新一脸紧绷地推着轮椅往楼梯处去,她疑惑,顿住脚步看过去。
“爸,您要若无其事多久?”
听到安剑新的声音,子夏微怔,下意识拍了拍陈姨的手,示意她先去厨房。
陈姨给她使眼色,还摇了摇头。
她无声说了句没事,反正自己在或不在,安剑新都看她不顺眼。
从安剑新的口吻能猜出爷爷是知道母亲离家的事情,可爷爷刚才跟自己聊天时候没有提及。而且素来严肃难相处的安剑新会这样当面发飙,想来是怨气囤久了,她难免好奇。
“我说了,你不许去找那女人!剑新,暂不说你是安氏的领导者,就看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你能走多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车祸是谁害的!”
“都这把年纪了,您还是不觉得恶果是你造成的!”
“安剑新!”站在楼梯的老者怒吼。
“又如此凑巧,您一来,她便行踪难寻啊,我尊敬的父亲!”
安大成举起拐杖欲砸下去,余光见到子夏缓步过来,神色哀伤,老者重重拍了下栏杆,瞪着独子:“臭崽子你怀疑我!?老子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还管你们吗?”
“呵,这家里谁是信得过的?我只说一句,请将她的行踪告诉我。”
拐杖猛地挥了下去,并没有落在安剑新身上,看得出砸来的人强忍了情绪。
安大成冷冷抛下一句:“此事与我无关!臭崽子你爱信不信!”他扶着栏杆上楼,声音激动:“老陈,收拾行李!没法等到子珩那孩子回来了,这家容不下我!”
年纪大了,老者走台阶的步子很慢,也因为愤怒身子微微颤抖。
子夏顿住,眼见安剑新控制着轮椅欲出门,她急忙跟上去。
“您要去找我妈妈么?”
轮椅从缓冲台滑下,似是背脊发疼,安剑新一手扶着腰部,微低着头没应答。
“需要我叫家庭医生……”
还未说完,安剑新已冷冷看过来,问她:“薛宜有跟你联络过吗?”
“没有。她对我的恨,并不比您对我的少,去哪里怎会跟我交代。”
“你知道陈具全的行踪吗?”
所以他是怀疑母亲去找陈具全了?
子夏睫毛微垂,摇了摇头:“找不到。母亲先前叫我不要管那家伙。”
“是啊不让你管,免得有人打扰她跟野男人旧情复燃!”
“安剑新,你到现在都在怀疑我母亲对你的感情?”子夏有些急,不想说敬语:“她精神状况一直不好,你从未关心,甚至于她平常爱去的地方,你这位大忙人也不清楚!”
面对她的责备,安剑新第一次没有暴怒,他看着玫瑰园的方向,眼神有些痴,像在风景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子夏觉得难过,是否等到失去才会知道原来多么在意?
“或许是画盛传媒使得阴谋,故意带走你母亲,想借机乱了我的计划,对,应是如此……”
“裴子西不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