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历史上那些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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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魂断西泠桥——苏小小

苏小小是南齐人,出生于钱塘(今杭州)一户殷实人家。苏小小先世曾在东晋朝廷为官,晋亡后举家流落到钱塘,后在此做生意,到了苏小小父母这一代,已成为当地的富商。苏小小是父母的独生女儿,所以自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因长得玲珑娇小,就取名小小。苏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沿袭了祖上香书遗风,聪明灵慧的苏小小深受熏染。苏小小长得眉清目秀,聪慧过人,自小能书善诗,文才横溢。可惜好景不长,苏小小15岁时,父母相继谢世,她失去了依靠,仍住在城中旧院里,睹物思人,易引起伤感的情绪,于是变卖了在城中的家产,带着乳母贾姨移居到城西的西泠桥畔。她们住在松柏林中的小楼里,每日靠积蓄生活,尽情享受于山水之间。

小小酷爱西湖山水,她将自己住屋布置得幽雅别致,迎湖开一圆窗,题名“镜阁”,两旁对联写道:“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那时的西湖,虽然秀美,但还未经人工开发,山路曲折迂回,游览辛劳,她便请人制作了一辆小巧灵便的油壁香车。坐着这车,可以去远处。每当小小出行,沿路行人都不觉啧啧称奇,猜不出她是何等人物。苏小小则旁若无人,一路行一路朗声吟诗。

苏小小的名声渐渐传开了,在她的车后总有许多风流倜傥的少年。没有父母的管束,苏小小也乐得和文人雅士们来往,常在她的小楼里以诗会友,她的门前总是车来车往,苏小小成了钱塘一带有名的歌伎。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一日,苏小小乘油壁车去游春,偶遇当朝宰相阮道之子阮郁。至于两个是如何偶遇的,各种小说、传记有不同的描述方式,不外乎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之后俩人结成伉俪,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苏小小还为他们的幸福生活写下一首《同心歌》: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萍水姻缘毕竟缺乏根基,半年之后,阮郁的父亲在建康听到儿子在钱塘与歌伎混在一起的消息,气得差点昏倒:堂堂宰相之子娶了歌伎,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但山高水远,一时又奈何不得。

阮道老谋深算,强按怒火,写了封信,连同一份厚礼,派人送至钱塘,交给阮郁。信中写道:小小既是品貌双全的才女,他并不反对这门婚事。还提醒阮郁不可贪欢于夫妻之情而荒了学业。阮郁、小小见阮道说得通情达理,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些时日,阮郁又接到家书,说阮道因受风寒卧床不起。小小急忙打点行装,催阮郁回去探亲。阮郁赶回家中,见父亲安然无恙,才知道是中了计。阮道不由阮郁分说,命家人将他关进书房,又为阮郁另择名门闺秀。

再说小小,自阮郁去后,整日足不出户,一年过去了,却不见阮郁的一点音信。苏小小由渴望、失望到绝望,终于病倒在床上。从此以后,小小脸上少有笑容,性情变得更为冷峻孤傲。

小小对山水的痴恋未变,只不过,她不再到热闹的景区,而专去人迹稀少之处。这一日,时值深秋,她来到红叶满山的烟霞岩畔。忽然,见一位落魄的公子在江边徘徊,细一看与阮郁长得有几分相似,小小不觉上前搭话。原来,这位公子叫鲍仁,欲上京赶考,却苦于没有盘缠,无法成行。小小当即取出银钱资助鲍仁。

鲍仁走后半年,小小又病倒了。不久,因咯血而亡,这一年她才19岁。

安葬当天,几个差人飞马来到小小家,问道:“苏姑娘在家吗?滑州刺史前来面拜。”小小的姨妈哭道:“苏姑娘在家,只可惜睡在棺木之中。”差人大惊失色,飞马而去。不多时,只见一人穿白衣,戴白冠,骑着白马而来,到西泠桥边下马,步行至小小家门前,一路哭将进来。他奔到灵堂,抚棺痛哭:“苏姑娘,为何不等我鲍仁来谢知己,就辞世而去?老天不公,为何容不得你这个有才有德有情的奇女子!”直哭得声息全无。

姨妈含泪相劝,鲍仁道:“人之相知,贵乎知心,知我心者,唯有小小。”他强压悲哀,按照小小的遗愿,把她安葬在离西泠桥不远的山水极佳处,墓前立碑,上刻“钱塘苏小小之墓”。

后来,诸多到钱塘的文人骚客都自愿到苏小小墓前凭吊,于是当地人在她的墓前修建了一个“慕才亭”,为来吊唁的人遮蔽风雨,亭上题着一副楹联: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著西泠。

传说苏小小死后,芳魂不散,常常出没于花丛林间。宋朝时,有个叫司马樨的书生,在洛下梦一美人搴帷而歌,问其名,曰:西陵苏小小也。问歌何曲?曰:《黄金缕》。过了五年,司马樨得到苏东坡的荐举,在秦少章幕下为官。一日,他对秦少章说了梦到苏小小一事,秦少章感到很惊奇,就说:“苏小小的墓在西泠,何不酹酒吊之。”司马樨果然前去寻墓拜之。当天夜里,他梦到与苏小小同寝,苏小小说:“妾愿酬矣。”自此后,司马樨昏迷了三年,最后死在杭州,葬于小小墓的旁边。

这个传说虽然有些令人悚然,但多少表达了人们对苏小小的怀恋与同情。

苏小小是被文人最推崇的名伎之一,后世的文人不吝笔墨,加以赞美。这其中不乏轻薄者,但内心厚实的饱学之士也有很多,例如白居易。到钱塘的文人骚客都会到苏小小墓前凭吊,她的资格要比苏东坡、岳飞等名人老。后人咏西湖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这位姑娘放在前面:“苏小门前花满枝,苏公堤上女当垆”“苏家弱柳犹含媚,岳墓乔松亦抱忠。”

在以儒教为主流的国度,一位歌伎竟如此尊贵地长久安享景仰,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这并非因为她的身份和才华,而是因为她的身上寄托了文人们的梦。

苏小小的意义在于,她构成了与正统人格结构的奇特对峙。现实生活中的正人君子们,常常压抑着自己和别人的本性,越是鸿儒高士,越需要牺牲本性。而苏小小的一生却迥然于世俗,是文人们心中的理想状态,或者说是梦境。所以,后代文人凭吊苏小小,不如说是对自己梦境的渴望。

苏小小身上这些冠冕堂皇的光环,是文人们自以为是地加诸的。或许苏小小本人并不这样想,至少她不幸福。而这一切不幸来源于她的歌伎身份,虽然她的心灵和身体都是洁净的,但却是不容于世俗社会的。即使是凭吊苏小小的名人,或许也不过是叶公好龙似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