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蒋介石的铁血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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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1936年上半年,蒋介石几乎都在出游

1936年2月,蒋介石召集张学良到南京开会,对围攻到达陕北的红军作出了新的部署,势要将“攘外必先安内”进行到底。对于日益逼迫的日军和随时可能发起的侵略战争,蒋介石并无大的国防措施。谁知这一年他竟然游兴大发,突然四处开始游览、玩耍,进行所谓“度假式工作法”。

这游兴是从4月初开始的。一日,蒋介石突然来了兴致,吩咐钱大钧说:“春光这么好,我们去搞次野餐,游游太湖。”

特务股股长黎铁汉于是把张毓中叫来,交代说:“先生要去太湖,预定中午在太湖鼋头渚野餐。”

“野餐?”张毓中奇怪地问。

“是的。先生这次兴致特别好,亲自吩咐的。你去打前站。明日凌晨出发,搭军用大卡车去,从南京出发,沿京沪国道直达龟头渚,沿途了解路况,侦察地形,秘密搜索敌情,选择好野餐地点。”

“军用大卡车在哪里?”

“军用大卡车是上级特别安排的,是一辆去无锡的出差车,你装作搭便车的客人,不要暴露了身份。”

次日早晨,张毓中只身上了军用卡车。很快就到达了鼋头渚,他一下车,军车就开走了。

太湖古称震泽,有“太湖天下秀”之称,湖光山色,碧波盈盈,风景十分优美。龟头渚在无锡城,附近有不少的工厂、集市,交通方便。游太湖的人,一般都以鼋头渚为起点。而龟头渚呢,为一半岛形,尖端有一块巨大的嶙峋石矶,突向太湖,登上巨石,可饱览太湖众多奇景湖色。

这一天不是节假日,游人稀少,冷冷清清。张毓中观察了一下,觉得从警卫而言,没什么安全上的问题,但还是不敢大意,沿公路走了两三公里,到岔路口进行了一番侦察,又到附近的著名面纱大王荣氏兄弟的梅园转了转。11时,他站在叉路边,一面警卫,一面注视着南京方向,等待蒋介石车队,准备用暗号指示行驶方向。

约正午12时许,远远的,蒋介石的车队疾驰而来。张毓中从容地做着右转弯向龟头渚而去的暗号。不料正当他准备登上后面的随从车时,怱见蒋介石的座车慢慢停下来,“龙头侍卫官”(即坐在前座司机旁边的侍卫)蒋恒祥伸出头,向张毓中招手。张毓中见有事情,十分紧张地跑上前去,走近车边,还没来得及向蒋介石敬礼,就被蒋恒祥拉上了座车,说:“你来带路。”

原来他和司机都没来过龟头渚,生怕走错路,找不到目的地。蒋恒祥征得蒋介石赞同后,让张毓中上车带路。张毓中上车后,发现座车除了蒋介石外,还有孔二小姐。她是宋霭龄和孔祥熙的女儿,只有十多岁,活泼可爱。蒋介石伉俪很喜欢她,因此常常带她出游。她见张毓中穿着深灰色长衫,又是途中上车,十分惊异,一直到鼋头渚下了车,还不停地向张毓中注视,弄得张毓中十分尴尬,不好意思。蒋恒祥发现了,对张毓中说:“大概侍卫都穿中山装,见路上忽然冒出一个穿长衫的青年,因此小姑娘十分好奇吧。”

蒋介石闻言,于是告诉孔二小姐说:“他也是自家人。”

她这才一笑而罢。

蒋介石出巡,一般都是事先派出不少侍卫在经过的沿线秘密或半公开地进行重点警卫,在目的地也会派一些必要的人员负责警卫、开车门、带路。如果路线复杂,歧路较多,派出的侍卫更多。但这次因为特别保密,所以侍从室只派了张毓中一人为先遣。他带路,车队顺利到达了鼋头渚。

蒋介石在鼋头渚畅游太湖,并愉快地进了一顿美味的野餐,随后回了南京。

这时宋美龄已赴外地休养。没过几日,蒋介石把居亦侨叫过来了,吩咐他说:“你去苏州一趟,把纬国接回来。”

蒋纬国是他的二儿子,由已断绝夫妻关系的二夫人姚冶诚抚养。

正是春雨绵绵的时节,居亦侨坐着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地奔驰在宁沪公路上,往苏州古城驶去。轿车驶入姑苏平门城口,奔向城东南方向的木杏桥,在一座小巧玲珑的花岗石拱桥东北蔡贞坊七号停了下来。

这就是姚冶诚的住宅。

姚冶诚是江苏省吴县北桥芮埭乡人,出身贫苦农家,父母早逝,依靠阿叔为生,成年后嫁与同乡一穷青年,两人一起去上海打工。此人不务正业,因为吸毒不久身亡。她先在上海青楼帮佣,后到陈其美家做女佣。此时蒋介石正在陈其美手下当团长,于是由张静江与陈其美介绍姚冶诚与蒋相识。谁知蒋介石马上就喜欢上了她,两人订交同居。姚冶诚长得俊俏,姿态娉婷,两条长长的辫子拖在背后,走路时一摆一甩,优美动人,一口吴侬软语音色甜润,说起话来像唱歌一样。蒋介石对这位不满20岁的“小大姐”(上海人对女佣的称呼)十分宠爱。蒋介石担任黄埔军校校长时,已经有陈洁如,还把姚冶诚带在军校住过一段时间,黄埔一期生大都与姚夫人很熟。姚冶诚常住在上海和溪口丰镐房,与毛福梅相处很好。蒋介石和宋美龄成婚前,也和姚冶诚断绝了婚姻关系,托盟兄吴忠信在苏州建了一所住宅,名叫“南园”,由她带着蒋纬国在苏州定居。

蒋介石爱子情深,对蒋纬国非常喜爱。此时他正在东吴大学念书。居亦侨把蒋纬国接回南京后,过了一两天又把他送回去,以后就成了蒋介石与姚冶诚、蒋纬国之间的联系侍卫。

大概是春色撩人,蒋介石不知怎的游兴大起,没过几日,又要启程去四川。4月15日,他由汉口乘专机飞往宜昌,换上民生公司民本轮溯长江赴重庆一路巡视。

在蒋介石出发前,侍卫们先从南京下关搭民本轮直航宜昌,进行警卫。蒋介石到达后,轮船立即启碇,开始游览三峡。

侍卫和警卫随侍在船上。谁都看得出蒋介石心情很不错。他静静地坐在船头甲板之上,愉悦地欣赏着三峡风光。下午4时左右,轮船抵达四川省丰都,停泊在江边。

丰都是民间有名的“鬼府”,传说的阴曹地府就是这里,也是阎罗王宫殿所在地。为什么这里是地府呢?因为这里遍地产煤,家家户户烧煤,到处煤烟缭绕,煤灰飞散,天空都是一片昏暗,全城阴森森的,久而久之就成了阎罗殿所在地。丰都城面临长江,背依“冥山”。蒋介石闻讯,兴致勃勃地说:“乘小船登岸一游。”

张毓中和四名特务员立即雇上一只小船,先行出发,上岸布置警卫。他们进城后,只见民房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半山腰一带,谈不上什么城市,到处破烂不堪。几人飞步奔上半山腰,嗨,“鬼城”到名副其实,除了阴森森外,还有阴阳界、奈何桥、望乡台、十八层地狱等传说中的阴界地名,只是到处太陈旧、太破烂、太凌乱,一看就知是贫瘠不堪的穷地方。张毓中说:“没想到这阴曹地府竟是如此贫穷,几近恐怖的落后。”

几人沿着山腰,一步步攀登着弯弯曲曲的石磴而上,沿途有百子殿、十蟒殿、十王殿、天子殿等神殿,他们略略观看一番,里面也是黑乎乎的,剥落凋零。

这时蒋介石在钱大钧、蒋孝先等人陪同下,乘着小船上岸了。蒋介石游三峡、夜泊丰都的消息早已传开了。张毓中等人巡察时,向老百姓问东问西。老乡们很客气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似乎很是害怕。

几名特务员来到了山顶上的天子殿。这天子殿是阎罗王的正殿,正殿东边旁边有一间旧式小屋。有人告诉他们说,这是阎罗王的大老婆住的,叫肉体真身娘娘殿。因为娘娘是“肉体真身”的,小屋平时门窗紧闭,不准人们进去参拜,只能在窗口往内窥视,小屋内有一间闺阁绣房,有一张紫红髹漆镂雕卧床,挂着红绸罗帐,床上叠放一红色大绸棉被,打扫得很清洁。寺庙的人介绍说:“每天清晨整理被褥时,还会觉得被褥暖暖、余温未退呢。”

“让我们进去看看吧。”张毓中说。

寺庙的人已猜想他们就是蒋介石身边的人员,破例让他们进去看个究竟。张毓中好奇地试探摸“娘娘用的被褥”,也无人干涉。侍卫们平时在党国要员前都是谁都让着三分,但在这鬼城的小百姓前也能买账,这让张毓中等人觉得大有面子。

谁知蒋介石兴致勃勃地上岸后,远远望见丰都一派破旧不堪,大为扫兴,结果仅在江边散了一阵子步,就说:“返轮休息。”回去了。

当夜,众人都住在停泊在江中的轮船上。

第二日早晨,船只继续溯江航行,直达重庆,随后蒋介石在侍卫们的簇拥下住进了上清寺的范庄。

蒋介石在重庆仅停留三天就转飞成都,再次驻节在成都吴公馆,但也只停留了几天,4月21日,又决定去云南昆明巡视。

蒋介石要去昆明,特务股的人员照例先去侦查,进行安保。蒋介石的座机已进行了更新,两架波音飞机都是最新式的,飞行速度快,又安全,各有20多个座位。一架蒋介石自己乘坐,一架供夫人宋美龄乘坐,后者人称“美龄号”。但侍卫若不是与蒋介石同行,则没资格乘坐波音飞机。

当日上午9时许,特务股的陈善周、张毓中和便衣组的卫士们乘萨维亚号运输机先遣昆明。他们登机后,发现这架运输机和平常坐过的先遣机或随从机相比,机腹很大,可载20多人和大量货物。但起飞后,不仅速度慢,而且声音大,爬高性能奇低。军统局副局长戴笠也坐在其中。他一上飞机,就显得十分疲倦,坐下以后就蜷卧着呼呼大睡,全然不管这飞机的状况。有人忍不住说:“怎么好像飞机随时就要坠地?”

陈善周见人人担心得要死,安慰众人说:“这架萨维亚运输机是意大利总理墨索里尼为了向先生示好,特别赠送来的。这是当前最好的运输机。你们看,机师和机员都是俄国人,他们不怕,我们还怕什么!”

但是,侍从们嘟囔着:“怎么还是觉得很害怕?!”

这也怪不得他们胆小。天空中季风非常强劲,飞机摇摆得很厉害,好多人颠簸得忍受不住一再呕吐。飞机飞了四个多小时,才降落昆明机场。下机时,张毓中头重足轻,说:“谢天谢地,从没见过这么庞大笨重的运输机!墨索里尼这个大骗子!”

先遣人员下机后,部分卫士赶去蒋介石的下榻处,陈善周、张毓中则带着部分人员留在机场担任警卫。戴笠却瞬间消失得不见踪影,连声招呼都没打。

陈善周、张毓中等人静候着蒋介石的波音专机。这是由德籍机师驾驶的,预定下午2时降落。谁知3点多钟了,迟迟不见专机踪影。早早在机场恭候迎接的云南省主席龙云不时地翘首仰望,引颈企盼。有关人员也一再向贵阳机场联络,回答说:“座机已于预定时间掠过了贵阳上空。”

“可咋迟迟不见飞机影子呢?”张毓中等人又担心又着急。

陈善周说:“委座乘坐的波音飞机系德国名厂制造,性能优异,保养良好,机师和机员技术高超,应该不会出啥问题!”

“今日虽然晴空万里,天气好,但风很强……”张毓中说。

“不会出问题。可能是德国机师对云南地形不熟悉,航程发生偏差,耽搁了时间吧。”陈善周说。

众人议论纷纷,飞机还是没有出现。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蒋介石的座机远远地出现在机场上空,随后冉冉盘旋而下。在机场恭候已久的文武百官马上转忧为喜,不少人情不自禁地鼓掌起来。在稀里哗啦的掌声中,飞机熄火,机门打开,扶梯放下,省主席龙云立刻率文武百官走近扶梯,前去欢迎。卫士们则远远近近地散落在众人中观察着,警戒着。

谁知龙云等人站在扶梯前恭候,蒋介石却迟迟不出机门。咋回事?众人疑惑不解,又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侍卫们的心也悬起来了。

过了十多分钟之久,蒋介石才面带倦容地出现在机舱门口,举手向迎接的人群致意,随后一步步走下飞机,一面和龙主席及文武百官握手寒暄,一面表示歉意说:“飞机飞偏了方向,飞到大理,才知道过了昆明,耽搁了很多时间,使各位在机场久候,实在抱歉。飞机受季风影响,摇摆得厉害,心头很不舒服,想不到在飞机落地时呕吐起来,再让各位久等,真不好意思。”

众人听到原因后,不仅没有安慰,反而纷纷向蒋介石表示祝福,气氛又热烈了。蒋介石在机场没停多久,就与龙云坐上同一汽车,离开机场,径直往五华山行邸而去。钱大钧、蒋孝先带着陈善周等人立即乘车跟随赶去。

车队出了机场大门的牌楼,只见龙云的亲信警卫部队——番号为“护卫团”的队伍——整整齐齐地沿着马路两旁分列排成横队,耀武扬威地恭迎着蒋介石一行,武装警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部实行交通管制,断绝任何车辆和闲杂行人。两排精悍的马队则快步奔腾,官兵肩挂马枪,背负斩刀,骑着矮小壮健的云南名马——谷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嗒嗒嗒”地分别在座车前后左右,担任卫护。

这次蒋介石没带武装卫士,负责警卫的只有先遣而来的20多名便衣。陈善周、张毓中等20多人负责随从、先遣和搜集情报,夜间还要进行轮值巡逻,历来显得有些薄弱。但云南地方当局对他们非常客气,食宿是最好的,还特地发给每位侍从一枚小金牌,说:“这是进出五华山的信证。”

这些金牌原为重要将官所佩用的。结果,侍卫一进出大门,门口的一小队卫兵见着金牌,就一面持枪敬礼,一面大喊:“将官进出府!”

而侍卫中不少人只是上尉,受此待遇,受宠若惊地说:“嗨,好大的排场呀!”

当天傍晚,一度失踪的戴笠突然出现,找到张毓中说:“现在有一个很简单但极重要的工作,交你办理。你去担任昆明叶文昭、姜毅英两同志的秘密电台交通。”

“嗨,他们也在这里?!”

叶文昭、姜毅英是张毓中在浙江警校特训班的同学,两人都是他的好友。戴笠说:“我在一年前就派他们来昆明建立秘密电台,以中央航空公司昆明办事处人员名义为掩护。”

原来蒋介石表面上只带了20几名便衣侍卫,其实早已暗中安排戴笠前来调动在昆明所有潜伏的军警特工人员暗中进行保卫。戴笠抵达昆明后,急匆匆地住进了昆明最有名的法国商务酒店,调兵遣将,但又担心手下情报人员钩心斗角坏了警卫大事,因此下令叶文昭、姜毅英原有的交通暂停工作,改由张毓中临时代替。

所谓“交通”在情报工作中主要是负责传递、供应、联络和经费支援等任务。因为张毓中是正式的侍从人员,带有将官金牌,与叶、姜两人又是同班好友,因此来往起来,不会被注意或怀疑。所以,戴笠把这一重任交给了他。

叶文昭、姜毅英的电台就设在离五华山不远一个高级住宅区内。黄昏时分,张毓中轻松地找到了他们的地址。当年在读书时,张毓中的好友叶文昭就死追姜毅英,分别四五年后,他们竟然成了夫妻。张毓中殊不知这竟然是戴笠的绝招。小情妇姜毅英发现叶文昭暗中追求自己后,被戴笠假戏真做,派他们一起假扮夫妻去厦门从事地下工作,结果,两人从“患难情侣”变成“工作夫妇”,再成了“真实夫妻”;戴笠又把他们派去昆明。张毓中并不知情,在去小区住宅的路上还不住地感叹两人的“爱情”,要见老同学了,敲门时,他的心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开始敲门:“咚!咚!”

开门的是叶文昭。

“是你!”他惊喜得跳了起来。

姜毅英见着,也惊叫起来:“张毓中!”

他乡遇故知,三人的喜悦与快乐真是难以形容。

张毓中说明来意后,他们就冷静下来了。于是,一起商讨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应对的办法。

以后,张毓中既担负卫护蒋介石安全的任务,又兼戴笠的交通,日夜繁忙。

一次,他又去老同学那里。叶文昭发报去了。他和姜毅英一起闲谈。突然,姜毅英情不自禁地靠在他的右肩上,失声痛哭。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张毓中手足无措,非常惊异:她哭什么呢,内心定有许多沉重的苦痛和委屈,于是只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阵。没多久,她就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和张毓中东南西北的畅谈起来。

事后,张毓中不仅对姜毅英的奇异举动浮想联翩,最后认为她大概是受工作危险威胁,备尝生活单调苦闷,所以情绪不稳定吧。其实,他哪知老同学哭的,并不是这,而是自己那段与戴笠见不得天光又违心和不爱的人在一起生活的怨妇之情。

4月24日下午,蒋介石离开昆明飞去贵阳。因为萨维亚运输机已离开了昆明,中央航空公司唯一在昆明的飞机变成了随从机,随蒋介石飞去贵阳。戴笠、陈善周和侍卫徐文贵和张毓中一时因为无飞机可乘,只好继续留在昆明。

以戴笠的地位,想上蒋介石的飞机离开昆明,是绝对是没问题的。而他却也留下来要候机,为什么?原来不过是找个藉口,好多留下几天与姜毅英厮混。但其他人哪里知情?在蒋介石离去后,陈善周三人被云南省政府安排到了他下榻的法国商务酒店。

这个酒店豪华瑰丽,是法式大饭店,装潢设备一流。住在这里,他们的食宿每天每人18元越币,相当于40块大洋,吃的是正式法国大餐,饭前有美点,餐后有水果,并且是尽情享用。气派之大,生活之奢华,为张毓中生平第一次见。本来三人各住一间套房,张毓中悄悄地对徐文贵说:“我们不过是尉级军官,住这样高贵的单人房间,太奢侈浪费了!”

“那我们向陈副组长请示,移到双铺的房间去住。”徐文贵说。

事后,陈善周也觉得太奢侈了,有损中央的形象,赞同了他们的要求。谁知次日早晨,戴笠来看他们了,发觉张毓中和徐文贵住在一间房间,马上就大声训斥他们:“你们俩真太没见过世面了!也不想一想!自己是委员长的侍从人员,住在昆明这种特殊的地方,被招待在法国人经营的饭店内,竟一点气派也没有!实在太丢人了!你们多蠢!赶快叫茶房换回每人一间的套房。”

“别人总是说南京多么腐败,我们也好让外国佬知道我们中国官员的节俭美德!”徐文贵说。

“节俭个屁!你节俭,你小气,你就没出息!”戴笠骂道。

张毓中和徐文贵没料到其中还有如此“深刻的道理”,马上就又搬回去了,弄得大堂经理很奇怪:“老蒋身边的人员咋这么古怪?住个房子还搬来搬去!”

戴笠在昆明期间“工作”十分繁忙,不是不见人影儿,就是在应酬。好几次,他还把陈善周和张毓中带去一起出席酒宴。

一次,昆明市市长裴存藩请客。他是黄埔三期生。在酒桌上,戴笠满面笑容,谈笑风生,既热情又风趣,搞得场面生动热闹。张毓中第一次发现平时板着脸的戴笠竟然如此善于交际应酬。但戴笠始终举杯而不进酒,裴市长一再殷勤劝饮,他也不为所动。一方不饮,一方要劝,结果越弄越尴尬……

最后戴笠说话了:“各位,我平生确实滴酒不沾,但我内人的酒量却大得惊人!我在南京邀请好友吃饭,都在我家举行,有好酒量的,都由内人陪饮。我想在座各位,一定都知道魏道明夫人郑毓秀女博士吧,她学问好,人豪爽,名气大,酒量大,真是令人敬仰的女中豪杰。有一天她在舍下便餐,我晓得她爱美酒,海量,就建议我内人陪她痛饮。她半信半疑,就干杯又干杯地与内人放怀对饮起来,结果郑博士烂醉如泥,由两个女佣人抬进车里回去,而内人却神色自若,若其无事。各位!这是真实的事情,你们和郑博士见面的机会很多,可以当面问问她,出出她的洋相。我今天非常感谢各位的美意,虽然我无法痛饮几杯,扫了各位的兴!但我绝对有诚意,希望以后各位到南京来,一定要到舍下便饭,由内人代敬几杯,来弥补我今天的不敬。”

其实,戴笠的酒量大得惊人。可为什么这次反不饮酒呢?

原来他晚上和“姜学生”还有约呢。

戴笠因为姜毅英迟迟不走,接他们的飞机也迟迟不来。陈善周和张毓中三人久候无机,不可能像他那样长驻春城,只好决定自行回南京去。陈善周随侍蒋介石游山玩水,也来了旅游的兴致,说:“既然我们千里迢迢回南京去,那就干脆也沿途游一游,到越南、香港看看如何?”

张毓中和徐文贵还都没出过国,乐得随他玩耍一通,纷纷称好。于是,陈善周陈述种种理由,电请钱大钧主任批准他们由滇越铁路再从海路返回南京。当天,他们欣喜若狂地收到了钱主任的核准电。

本来他们也没什么随身东西,可以轻松地走。但龙云赠献给蒋介石的名贵药材和古铜器等礼品以及其他高级官员送给戴笠和钱大钧的礼物相当多,装了满满两大藤箱,都要三人带回去。因此,他们轻装不得了。

“我们怎么去?”张毓中问道。

“每天早8时有一班联运车由昆明直达越南海防,我们先打包去海防,再去乘船。”陈善周说。

随后,他们请云南省政府会同外交部驻昆明办事处办理护照。昆明有旅行社可代办昆明至海防转香港水陆联运业务,沿途派人照料食宿和提供翻译。他们联系一个旅行社,顺利办好了一切手续。

4月30日,他们谢了招待人员,告别了戴笠,拎着两只沉重的大藤箱上了列车。

滇越路车厢分头、二、三、四等,车票价格相差极大。乘坐头等、二等的人,不是高官就是巨商。三等票也比四等票价高出好几倍,不是一般乘客买得起的。他们始终拿不出戴笠那种豪华享受的气魄,为了节省经费,也怕报销困难,三人把当初戴笠“实在太丢人了!你们多蠢!”的训示扔掉,选择了乘坐三等车。

第二天中午,火车抵达中越边境的河口,旅客下车了。陈善周带着两名手下搬着行李,步行走过100多公尺长的铁路桥梁,来到遥遥相对的越南老街,接受越南海关检验人员的入境查验。三人拿着中华民国护照,上面写明是蒋介石的警卫官及附有佩带手枪的证件。谁知驻老街领事馆没及时收到外交部驻昆办事处的电文,没人来接站,三人只是以一般人民身份过境。一位法国人查验他们的护照和行李,两大藤箱也翻出来检查,既没刁难,也没课税。陈善周说:“法国官员也没传说中那样蛮横无理嘛!”

谁知话音才落,麻烦就来了。一位地位似乎较高的法国佬指着他们的枪支证明文件,用法语啰嗦了一阵。翻译员是越南人。陈善周他们随的是旅行社。旅行社的人不会法、越两种语言,无法翻译。众人费了老半天,找到一会讲越南话的华侨,不料他只能说广东方言,仍无法用国语交谈。好在旅行社的人会国语、粤语。于是法、越、粤、国语四种语言交互翻译,费了很多口舌,才勉强把法国佬的意思弄明白。原来他要他们将枪弹交给他们,装钉在小木箱里,由他们代为保管,到出境时发还。

平时能言善语的陈善周却不做声了。徐文贵说:“我们是中华民国蒋介石的警卫官,备有官方正式的护照和携带武器的证明文件,绝对不能缴出枪支。”

张毓中也立即表示说:“缴交枪支,无疑是侮辱中华民国的尊严!”

两人都是20多岁的小伙子,手握手枪,怒目而视,一点也不让步,僵持了好一会,法国佬终于软化了,换了口吻:“希望各位了解,我们越南境内治安良好,平日老百姓看不到枪。你们带着枪,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恐慌,引起误会。为了尊敬各位,也解决我们的难题,我送你们一个小木箱,请你们将枪弹装好,自己携带,好吧。”

几人商量后,觉得合情合理,于是赞同了。

本来旅行社已安排从河内、海防登海轮直达香港,由于这么耽搁,错过了老街至河内达海防的最后一班车,只好在老街过夜。这么多出一夜,旅行社的人开始嘀咕不情愿。可他们看见这伙人在法国佬前都这么强硬,连法国人都退让三分,忽然也变得特别客气了,不仅不增加服务费用,而且还免费陪他们畅游老街。

坏事变成好事,三人更是喜滋滋了。

不料第二天在火车站托交行李时,又出了问题。

行李房的人说:“你们这两个大藤箱体积太庞大,太笨重,不能随身携带,必须交钱托运。”

这两箱里装的都是宝贝,哪能离开身边?正在陈善周几人气恼地想办法时,旅行社的人轻轻地对张毓中说:“不要担心,给5元越币就可以搞定了。”张毓中半信半疑,赶紧拿出一张5元越币放到行李房柜台上。本来他只是试一试,果然灵验,一位职员大大方方地拿走,随后大声喊道:“挑夫,把两大藤箱由边门搬进车厢,注意小心,放到他们的座位旁边!”

三人又一次化险为夷了。

第四日,他们离开河内转海防,中午抵达港口,登上小广东号轮船,于次日早晨到达香港,住了一夜,再转搭招商局的客轮,返回上海转去南京。

这时蒋介石和其他侍卫早已到达了首都。他们立刻将所带回的礼物呈交上级,了却了这趟特殊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