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五代十国风云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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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宣政殿黄巢落第 长安城公主出嫁

大唐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身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领二十万兵起兵反唐,一时间天下震动,兵戈骤起。史称『安史之乱。』宝应二年(公元763年)安史之乱平息……

自古谓盛极必衰,此时的大唐再也不负一番盛世的气象。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愈演愈烈。

所谓藩镇乃是玄宗时所设,至宪宗元和年间共有四十八个藩镇,故又称『元和四十八藩』[1]。设立藩镇本为护国之策,不想日后反成了灭唐之患。

帝国的内部也是宦祸党争濒发,虽经元和会昌两代中兴,[2],大中一番治世[3]。然终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却说咸通十年,庞勋平定。李漼又下诏于明年殿试。

科举,始于隨炀帝杨广,盛于大唐贞观年间。曾几何时,太宗李世民骄傲的说道:“科举,使朕将天下英雄尽揽于囊中。谁还可与朕为敌?谁还可撼朕之江山?”

朝廷要举行殿试的诏书传到了曹州,引起了一个人的心动。那个人叫做:黄巢。

黄巢,曹州人氏。世代以贩私盐为生,他的家族是当地著名的盐帮世家。少时颇有诗财,一次,黄巢与其父其祖父于院中饮酒,巢父见院中菊花盛开,便道:“可用菊索句以为乐。”巢祖父思索半天,方欲开口。被黄巢打断:“堪于百花为总首,自然天赐赫黄衣。”

此句一出,吓得巢父魂不附体。“赫黄衣”天子之衣也。巢父怒道:“孺子休得乱言!”

巢祖父止道:“孙儿能诗,但不知轻重,可令其再赋一首。”

巢赋道:“飒飒西风满院栽,

蕊害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巢祖父听完,大赞黄巢。

黄巢继承了家族事业后,于江湖中往来,学会了剑术骑射。但他心中却时时刻刻想着考取一个功名,以光大门庭。贩私盐虽累积了巨大的财富,但终究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有一天倒霉,被官府所获,则祸及满门。但他几次赴长安殿试,都是名落孙山。

咸通十一年时,他己经五十岁了。但他始终坚信,老天会给他一个出头的机会的。

他又行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这一切是多么熟悉啊,来了一次又一次。

“哟,黄员外你又来了。”西市丰年酒肆的掌柜李四郎看到黄巢来了,亲切的招呼道。

“多年不见,你也成掌柜了。”黄巢打趣他。

“哎!”李四郎叹息。

“怎么?”黄巢很疑惑,“你当掌柜还不高兴。”

李四郎答道:“如今这个世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也是难活。”

“如何个难活法?”黄巢问。

“黄员外,你多年不在长安你不知道。那些当官的,收钱有多厉害。现在朝廷里分成了南府北衙两派官员,好家伙,搜刮起百姓来。一个比一个厉害。”

黄巢听着李四郎的话语,半晌无言。

二人饮酒,聊至夜深。黄巢便在酒肆客房住下了,等待明天的殿试。

次日天晓,巢与天下士子早早的来到大明宫丹凤门等候。辰时丹凤门开,巢随众人进入宫城。

李漼对这次殿试很重视,除了此次殿试可为国家选拨人才外,他还可以从此次高中的状元中选出一个女婿,好为自己的爱女同昌公主李修然寻一佳偶。

举办殿试的大殿叫宣政殿。

“臣等叩见陛下。”天下士子向李漼叩拜。

“诸位士子请起。”李漼见士子众多,心中欣喜异常,“诸位远道而来,不甚劳苦。朕在此先祝各位士子能够金榜题名,不负此途。”

“谢陛下!”士子又拜。

此次殿试,李漼亲自监考。大殿御道两侧摆设了桌椅,士子们正在奋笔疾书。李漼走在御道中,打量一个个士子。他看见黄巢在那挥舞着笔墨,激扬着文字。再看巢面容,自估着此人年纪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此次邠布举行殿试的诏书中,李漼写下了以下几行字:

“若殿试高中状元者,招为驸马,与同昌公主婚配。享天下之富贵。”

三个时辰后,殿试结束。士子们退出宫外,等待放榜之日。李漼命人收卷,送往礼部。由宰相刘瞻率领礼部官员批改。

殿试后三日,宣政殿朝会。

李漼问刘瞻道:“此次殿试前三甲是那几位?”

刘瞻道:“状元乃曹州人氏,姓黄名巢。字巨天。”

“这黄巢是何来历?”李漼又问。

礼部尚书郑畋答道:“据礼部所掌握的历年参与殿试的名单中,这个黄巢是从会昌[4]四年就来考的,考了四十多次,一直不第。”

李漼听完,又想起殿试那天还观察过这黄巢,便问道:“即然会昌年间就己考试,想必年纪己是不小。”

户部尚书王铎道:“黄巢乃元和十五年[5]生人,今年刚好五十岁。”

李漼听完,心中已是不悦。道:“朕不可将公主嫁予一个老头子,探花与榜眼的年龄有多大?”

刘瞻道:“陛下恐怕要失望了,探花已是花甲,榜眼也愈古稀。”

李漼听后心中已怒,又问:“那第四名年龄几何?”

刘瞻道:“第四名倒也年轻,刚满二十。”

李漼听后心中方才释然,“第四名是何人?”

王铎道:“此人出身京兆韦氏,祖父与父皆为进士。名保衡。”

“韦保衡。”李漼碎碎念道:“他长的怎么样?”

郑畋道:“此人容貌俊秀,文质彬彬。”

“毋要欺朕。”李漼道。

“焉敢欺君。”

李漼听完对韦保衡的介绍,大喜道:“此真朕之婿也!”

大学士卢携道:“陛下在诏书中道状元者为驸马,韦保衡名列第四,招之为婿。恐失信于天下。”

李漼道:“黄巢等三人不录,以韦保衡为榜首。”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刘瞻拜道:“陛下万万不可,如行此事,恐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李漼道:“朕行此举,亦是为国家考虑。此三人已是年老,若让其登科,吃不了几年俸禄。于国何益?”言罢退朝,刘瞻走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西市放榜,每逢放榜,人们都要来看一下。即便不识字,那也会有人将名字念出来。

黄巢挤在看榜的人群之中,确认了没有自已的名字以后。默默的退了出去,他去酒肆里买了壶酒,在街道上饮了起来。

尽管西市人很多,但他们却不会注意到一个醉汉正在凌乱的步伐……

秋风袭袭,将街旁枯黄的树叶吹落。待到冬天,那些枯叶便就消失的不知去那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但黄巢来长安的时候,已是百花凋零的季节了。

“少亦曾攻经史,长成却无半点功名傍身。”黄巢越喝越醉,“黄巢啊黄巢,这便是你一生的宿命吗?哈哈哈!天意乎?人力乎?”

黄昏的余晖映射,红光照在了西市。

他踉踉跄跄的想要返回丰年酒肆了,明天就收拾行李回家吧!

突然,黄巢被一块石砖跘倒。他想要起来的时候,看见有一朵金色的菊花正在石砖的缝中顽强的在那挺立着。

『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气透长安。待到秋来九月八,满城尽带黄金甲。』

不得功名又如何?他缓缓的站起身。老天不会让一个人一帆风顺,但也不会让人处处坎坷。

天尽头红霞虽美,但也不过须叟之间。

他返回酒肆,收拾了行装。

“黄员外你要走了?”李四郎问道。

“是的,要走了。”黄巢答。

“那黄员外还会再来长安吗?”

“会回来,不过下次我再回来,你不会再叫我黄员外,而是叫我黄将军。”说罢,黄巢仰天大笑而去。

李四郎看着黄巢离去的背影,心中在想:他终于疯了。会昌年间,他还是丰年酒肆里一个跑堂的。在那几年里,黄巢每次入长安来考取功名,都是在丰年酒肆吃住。渐渐的,二人也成了熟人。后来酒肆原先的掌柜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便将李四郎招为女婿。老掌柜死后,李四郎也就继承了这家酒肆。他在长安这几年里,总是会听说和看到殿试后士子落第疯了甚至自尽的事情。

夕阳下,黄巢骑着烈马奔驰在离开长安的驰道上……

韦保衡中了状元后,进宫面圣。李漼见他果然仪表不凡,心中甚是高兴。当即封为驸马都尉,择日与同昌公主完婚,又官拜同平章事。同平章事全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唐高宗后,宰相的正式职务称呼。韦保衡现在成了大唐最年轻的宰相。

同昌公主府。

同昌公主李修然听说了她将要嫁给韦保衡的消息,心中即不高兴也不失落,反应平平。

“姐姐你要走了吗?”妹妹悠然问道。

“是的。”修然声音温柔又缓慢,“好妹妹,我走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

悠然听了,泪涌而出,抱住修然,“姐姐不要走,你走了,就没谁跟我一起晚上看月亮了。”

“傻妹妹!”修然拿出手绢擦着悠然脸上的泪花,“我要去的地方不远,驸马府就在长安城里。你要是想我了,随时可以与母妃一起到府里看我。”说罢,修然嘴角露出微笑。

“姐姐你见过驸马吗?”悠然刚止眼泪,便又开口问道。

“没见过。”修然道。

“我听大臣们说,驸马仪表堂堂,容貌俊美。可是我却从姐姐的眼中看不出半点期待。”悠然天真的说道。

“好妹妹,我希望你能遇上一个对你好的少年郎。”修然说完,便手持琵琶弹唱,唱的是李白的《长干行》。

歌曰: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胡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忆妾深闺里,烟尘不曾识。

嫁与长干人,沙头候风色。

五月南风兴,思君下巴陵。

八月西风起,想君发扬子。

去来悲如何,见少离别多。

湘潭几日到,妾梦越风波。

昨夜狂风度,吹折江头树。

淼淼暗无边,行人在何处。

好乘浮云骢,佳期兰渚东。

鸳鸯绿蒲上,翡翠锦屏中。

自怜十五余,颜色桃花红。

那作商人妇,愁水复愁风。』

“姐姐唱的真好听。”悠然对姐姐的了解最深。

“皇上驾到!”府外太监的声音很尖锐。

“拜见父皇。”姐妹二人向李漼拜道。

“两位公主请起。”李漼打趣道。与他同来的,还有姐妹俩的母亲――郭淑妃。

“谢父皇。”

李漼对修然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修然已知。”修然淡淡道。

“那修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淑妃问她。

“父皇所指之婚,修然叩谢父皇。但悠然年少,还请父皇母后好生照料。”

李漼抱起悠然,“悠然是朕之女儿,自然当照料。”

“即如此,修然叩谢父皇母妃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说罢,修然抱着郭淑妃哭泣。

出嫁当日,李漼给自己最亲爱的女儿备好了最丰盛的嫁妆。嫁妆有:水晶云母、琉璃玳瑁、犀角象牙、装翠宝石、金龟、银鹿、金表、银粟、如意枕、鹤鹊枕、龙凤帐、九玉钦、琴瑟幕、文布巾、火蚕衣等,金银钱币、缓罗绸缎……

驸马府在长安大中坊,在公主出嫁前几日,李漼已派人装饰一新。

送亲的道路上,长安城的居民们纷纷在两侧驻足观看。他们纷纷感叹,这皇家还是如此的气派。

修然在红轿中,心中若有所思。

红轿外,人们纷纷为公主祝福……

渐渐的,那朵红轿便就入了驸马府中……

“好妹妹,你一定会遇到对你好的少年郎哦!”这是姐姐走前对悠然说的话。这几天来,一直在她梦萦中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