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声令罗斯夫人皱起了两条峭拔的细眉：“男人总是这么愚蠢。”她刚想打开门，乔双双摇了摇头，没事。
“是吗？”罗斯夫人明显不相信乔双双的话，“我并不是担心他们受伤，我怕他们打坏了我的东西。”她打开门，眼前的一幕叫她忍不住张开了嘴巴，她的手下叠成了一堆，最上面悠闲地坐着残耳——那个秀气得像个女孩子的男人。
罗斯夫人缓缓回头，乔双双耸了耸肩：“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罗斯夫人闭上了嘴巴，砰的一声重新关上房门，快步走到自己的大桌子后面，端庄地坐下，严厉的目光审视着乔双双。
乔双双自己搬了张凳子，主动坐在罗斯夫人面前。
“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魅力。”罗斯夫人挑剔地摇了摇头，“所以说，男人真是蠢透了。”
乔双双启唇一笑。
“不过，我更讨厌喜新厌旧的男人！那比愚蠢可恶百倍。”罗斯夫人说得咬牙切齿，显然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乔双双刚刚挑了挑眉，罗斯夫人就厉声喝道：“你不必问我为什么！”
乔双双自觉地在嘴巴上做出了缝衣服的动作，表示不会过问。
“你不笨，这也是我喜欢和你打交道的原因。”罗斯夫人松了口气，“你那个负心情人快要结婚了，我负责他们的礼服。”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明天上午，我就会进宫。当然我不可能会是一个人，我得带上助手。”她的目光又变得鹰隼一般锐利，“问题是，你该怎么打扮自己？”
乔双双看着罗斯夫人。
罗斯夫人不自在地别开了那张皮包骨头的脸：“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并不是在帮助你。你莫忘了，你此刻是我的奴仆，自然得随我进宫。”
乔双双笑了。
罗斯夫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收起你那种可笑的表情，有那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出现在你的情人面前，又不至于引起你的情敌的怀疑。”
罗斯夫人一言中的，这的确是个问题。
乔双双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拳头抵在鼻子下面，做沉思状。
本来面目？
不，只怕她还没有见到哈伦，就被花非花再度清除了。
她到现在为止，还搞不清楚花非花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唯一的解释，应该在奥薇拉身上。哈，她真是低估了奥薇拉呢！她也低估了埃及！她应该想得到，那样一个古老的国家，必然也会存在着独有的一些控制人的方式：咒语啦，毒药啦！花非花肯定也料不到这一点，才会中了奥薇拉的控制。
那么，在花非花受到控制的时间里，她自然也不可能用花非花的易容面具，那也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么，她该以什么面目进宫呢？
“你最好仔细想想。”罗斯夫人提醒，随即又用鄙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乔双双，“若是以你现在这副尊容，只怕你那情人更要不屑一顾了。”
乔双双苦笑，若是能够不屑一顾，还好呢！哈伦根本就不认识她了啊！
乔双双从罗斯夫人的房间里出来时，罗斯夫人再度失态地瞪大了眼睛：“你……”
“我是你的奴仆啊！”一脸苍白的乔双双调皮地笑了笑，“奴仆总得有奴仆的打扮吧！”
是的，奴仆！罗斯夫人眼前的乔双双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厮。短短的金发变成了褐色，还戴着一顶难看的皮帽子。蔚蓝色的眼睛居然也变成了浅褐色，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如果不是罗斯夫人笃定出来的必是乔双双，她真的不敢相认。
“可是，你这个样子，你的情人根本就认不出你。”罗斯夫人不明白。
乔双双苦笑：“如果他不肯认我，无论我是哪个样子都会不认我。”
“那倒是。”罗斯夫人点头，“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想见他。”
罗斯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闭上了嘴巴，不再吭声了。
乔双双终于又见到了哈伦。哈伦气色好极了，整个人看上去光华四射。他站在众人中间，就像那炽热的，充满了烨烨光彩的，喷出耀眼玉花的雄心勃勃的火焰的太阳，那尊贵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压过来，令人情不自禁地自惭形秽敛声屏息。
乔双双低下了头，再看下去，她的眼睛里会再也压抑不住那滚烫的液体，到时候，不用别人揭破身份，她自己就会暴露自己了。幸好，她那时正在为哈伦量体记录，何况她的长相又是如此普通，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包括哈伦。哈伦只是在一开始和罗斯夫人打招呼的时候，才淡淡地笑了一下，至于她，哈伦连眼角都没有扫她一下。
直觉的，乔双双发现，哈伦变了，哈伦不再是那个温柔的谦和的会对每一个人都微笑甚至开玩笑的王子了。做了国王的哈伦，多了分阴沉，也多了些暴戾。
为什么呢？
乔双双想不明白。
难道哈伦和奥薇拉在一起不幸福不开心么？
哈伦不是会爱上第一眼看见的女子么？
但是，她偷偷地打量过哈伦的脸色，除了傲慢和麻木，她看不出什么幸福的感觉。
她正迟疑着，冷不防罗斯夫人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还不赶紧给公主测量尺寸！”
乔双双醒悟过来，慌忙低头跑到奥薇拉身边。耳中只听得哈伦一声冷哼与离去的脚步声，哈伦，竟是连等待奥薇拉量体的时间都没有么？
乔双双偷偷抬头，正好看见奥薇拉委屈而不悦的眼神。她不敢多看，举起了量尺，为奥薇拉测量起来。
“罗斯夫人，上次你带的好像不是他！”奥薇拉很快恢复了优雅的仪态，和颜悦色地问道。
“是的，公主！”罗斯夫人礼节性地回答，“我不喜欢碎嘴的跟班。这个人最好的地方，就是不多嘴。何况，”她淡淡地补充，“只要我不变，衣服的质量不变，就行了。”
“那倒是！”奥薇拉对于罗斯夫人的冷淡不以为许，毕竟正如罗斯夫人所言，她需要的只是一套独一无二的礼服，至于罗斯夫人的跟班是谁，与她无关。
奥薇拉的测量很快完成了，乔双双记录的时候，奥薇拉也离开了这间屋子。
“雍容华贵、举止得体！”罗斯夫人忽然说道，“那才是皇后应该具备的一切。”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乔双双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反应。
“好吧！”罗斯夫人拍了拍手，“接下来，我们将在十天时间内做出礼服。”
十天，好像很短啊！
乔双双站直了身体。
“短？”罗斯夫人的眉毛竖立在额头上，嘴角绽出轻蔑的微笑，“你知道‘无双’为什么会输掉吗？因为‘无双’不懂，每个女人对于新衣服的期待有多么热烈，制作新衣服的过程自然是越短越能满足她们的虚荣心，比别人更快一步穿上新衣，是她们最强烈的心愿。而罗斯夫人的裁缝店，打出的招牌就是迅捷。”
乔双双点了点头，打起了手势：“若是不用等待，直接出示衣服，那么，人们看中就能买下，岂不是更大的商机？”
罗斯夫人两只深陷的大眼睛陡然变得更大，也更可畏。她猛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乔双双的肩膀，用力摇了两摇：“天才的主意！”
乔双双使了很大的劲才摆脱了罗斯夫人两只形同白骨的爪子，弯下腰捡起自己的皮帽子重新扣在脑袋上，那顶帽子极好地遮住了她的眉毛和眼睛，帽沿的阴影使她的上半部分看上去线条很模糊，也使她的五官变得更加不起眼。
请保持你高贵而安详的态度！
罗斯夫人薄薄的嘴唇不屑地一撇：“你以为我不想，问题是，得看我和谁在一起。”
乔双双鼓起了嘴巴，她怎么啦？怎见得和她在一起就不能保持高贵而安详的态度？
“因为你不同，你和我们这儿的每一个人都不同。你充满了变数。”罗斯夫人斟酌着字眼，“我打过交道的人不少，但是绝对没有像你这样的。你这儿，”她指了指乔双双的脑袋，“装着的东西，是别人想破了头都想不到的。是的，我要说的是，你是个天才！所以，我更不明白，那家伙怎么舍得放开你选择那么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
平凡普通？拜托，大姐，你不是刚刚还赞美她雍容华贵、举止得体？乔双双翻了个白眼。
“没错！问题是那种东西很普通，我也可以做到。”罗斯夫人站直了身体，“好了，废话少说，开工吧！”
乔双双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设计出了四件礼服的样式，皇家的婚礼就是这么麻烦，结一次婚，居然需要换四次衣服。若是换成她，烦都要烦死了。
哈伦的礼服很好设计，那本来就存在于她的头脑之中。奥薇拉的却是破费了她一番周折，乔双双设计的服装会说话，说出每个人真正的内心世界。若只是设计出适合奥薇拉的礼服，倒简单了。问题是，她才不会愚蠢到用她的衣服，去展示奥薇拉的风采！这才是个麻烦呢！
她涂涂改改，改改涂涂，终于完稿了。
对于她来说，这一次设计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拖沓了，但是罗斯夫人却还是惊得合不拢嘴巴。她欣赏着那些礼服的样式，又不断打量着乔双双，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我没有看错你！不过，我们可不能太快。”罗斯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正如你所说，十天时间太短了。”
乔双双呼出了一口气，罗斯夫人总算明白这个“短”字的含义了，是的，对于她和哈伦的相处，真的好短暂啊！她只有十天时间，去唤醒哈伦的记忆！问题是，她该怎么接近哈伦？
月华如水，空气里也载满了水粒子，显得厚重而湿润。
“给我加水，加水！”一个暴躁的声音从房子里传了出来。
哗啦一声响，惊恐的女声就响了起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滚！”声音更加狂暴了，“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