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当即表明了这一趟出使罗马之行,他和乔双双也将前往。哈伦的心别别地急跳了两下,表情虽然未变,但是他的身体竟然微微颤抖了一下。这变化虽然细微,哪里瞒得过近在咫尺的奥薇拉。奥薇拉又是失望又是愤恨,真恨不得大声说道:“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忙。”
花非花斜睨了奥薇拉一眼,身形甫动,奥薇拉只觉得眼前一花,长发突然倾泻下来,垂落两肩。她惊讶地向头上抹去,那一枚蛇形束发金环已然不见。她正要发作,却见花非花笑吟吟地抬了抬手,金环赫然被他拈在手中。她一愣,眼前又是一花,头发竟然无风自动,又被金环束扎完毕。
“你……”奥薇拉指着花非花,又惊又怕,竟然说不出话来。心下也已明白,花非花此举,正是察觉自己那一抹轻蔑的表情,才会露了这一手,警告她:如果他要取她的性命,那么这一刻,她已经不是站着了。
惊惧过后,浮上心头的是喜悦,如果有花非花相伴,那么,只要一见到罗马国王,花非花瞬间取了国王性命,哈伦即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她正动念,哈伦忽然说道:“不,我要自己动手。”
“为什么?”奥薇拉惊讶地问道。
哈伦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花非花的表情却有些敬佩的样子:“以你的身手,在这儿应该也是鲜无敌手了。双双,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
乔双双摇了摇头。
花非花一脸失望:“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好吧,我花非花也奉陪到底了。”
花非花的确有一双巧手,在他给哈伦易容之后,只要哈伦坐着不说话,甚至连奥薇拉和国王都没有办法认出谁是真正的亚历山大。
哈伦就这样顶着亚历山大的面皮,跟着亚历山大学习他的言行举止,一个月之后,两个人的说话腔调和行为几乎一模一样。而此时,船队也已经安排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出海那天,天气好得令每一个人都惊讶无比。蓝天,白云,火红的朝阳,碧绿无垠的大海。海风温柔地抚摸着每一个人的发梢脸颊,好像在预示这一次出行的一帆风顺。
国王给他们送别的时候,奥薇拉的眼睛里噙着热泪,临到出发,这一切可能带来的危机才真正浮上心头,奥薇拉不能不为那渺茫的未来紧张。她在国王的怀里微微啜泣着。
“奥薇拉,你留下吧!”哈伦忽然说道,“其实亚历山大一个人足够代表埃及了。”
国王惊喜地看了看哈伦,又看了看奥薇拉:“真的呢!我都没有想到。奥薇拉,你不用去冒险。”
“不!”奥薇拉推开了国王,擦去脸颊的泪水,她怎么可以不去?她不去,那是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了。
奥薇拉在国王的叹息声中上了船,船终于开了,现在,每个人都没有回头路了。
船很快离开了港口,当这一天临近黄昏时,他们再也看不见海岸了,唯一的风景便是水天一色的天蒙蒙,海茫茫,不变的永远是渺茫和寂静。
尤其是哈伦变得更加少言寡语了,几乎和乔双双一样,变成了哑巴。尽管如此,奥薇拉还是注意到,只要哈伦一离开他的卧室,一双眼睛一定是在搜索着什么。什么呢?那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乔双双没有出现在甲板上,哈伦的眼睛就会现出一片漠然,然后只是呆呆地眺望海面,半天都不吭一声。
奥薇拉不是没有委屈的,这种压抑的沉寂使她的委屈加倍地膨胀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咬着被子饮泣吞声。纵然她贵为公主,然而在哈伦心中,她却连乔双双的一根头发还不如呢!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乔双双为什么老是躲在房间里呢?这个神秘的哑巴,为什么不趁机多在哈伦面前争宠呢?
奥薇拉不知道的是,乔双双其实并不在房间里,这样的夜深人静,乔双双都是偷偷地沉没在海水之中,修炼她的鲛珠。奥薇拉更不知道,乔双双是打定了主意,要成全她和哈伦之间的婚姻。
月光渐隐,一切陷入模模糊糊的时候,乔双双才从海水中钻了出来,蹑足进入自己的房间。她关上房门,才走了两步,就止住了脚步,十步之遥,她的床上,花非花正倚床而坐,笑吟吟地望着她:“回来了么?”
乔双双撇了撇嘴,绕过他取了一块干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
“我的确是越来越好奇了。”花非花离开了她的床,站在她身边,“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海里的美人鱼?”
乔双双的手停顿了一下。
“怎么?”花非花的声音透出了兴奋,“我猜对了?”
乔双双继续擦拭着头发。
“这么说,你的灵魂不但穿越了,而且还穿入了一条美人鱼体内。”花非花绕着乔双双转了半圈,“你的尾巴呢?你每天晚上一定要下海,是不是必须补充海水,回复真身?老天,若不是我晕船特别厉害,我真该时刻盯着你,哪怕是要跳到大海里去。”
乔双双不理他,自己钻入了床内,放下纱帐。
“照理呢,非礼勿视。”花非花感叹,“但是,我是本着一颗探寻真相的心,先哲应当会谅解我的举动。”他居然摆明了态度,不肯离去了。
乔双双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花非花的面更衣。她拉开纱帐,恼怒地瞪着花非花。
“要我离开也很简单,告诉我真相。”花非花凑了过去,亲昵地碰了碰乔双双的脸颊。
乔双双的身体陡然向后一仰,气温骤然冷却下来。
花非花怔了一下,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们离开埃及,应当正是夏天,就算是夏末秋初,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寒气。他的眼睛里发出更加热烈的光芒:“双双,是你干的,对吧?老天,你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秘密?”
乔双双不语,只是做了个手势。
“好吧!”花非花无奈地耸了耸肩,慢慢背转了身子,“你值得等待,双双。”
乔双双呆了一下,不过知道这已经是花非花最大的让步了。她快速脱下湿漉漉的衣衫,正要换上干爽的衣服,房门突然打开,哈伦出现在门口。
此时天色已然发白,房内的一切虽然还显模糊,但大致轮廓却可以看见。尽管隔着纱帐,但是哈伦还是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乔双双,事实上,乔双双只来得及把衣衫簇拥在胸前,那光洁的肩头和双臂都露在外面。
万丈怒火在哈伦眼眸深处熊熊燃烧,他忍不住跨前一步。
“嘿,非礼勿视。”花非花挡住了哈伦。
哈伦暴怒地一拳击了过去,花非花自然不可能被他打中,不但如此,哈伦整个人反而被花非花借力扔出了房间。
哈伦狂叫了一声,很快又冲了进来,这一次被扔出去的速度更快。
“喂,你不是我的对手,别再逼我动手啦!”花非花拍了拍手,不过他这话显然是白说了,因为哈伦第三次又冲了进来,花非花只好又将他摔了出去,这一次他出手不再客气,哈伦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现在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花非花话音未落,哈伦就又摇摇晃晃地冲进来了。
“唉,真是麻烦啊!”花非花扬起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机会把哈伦摔出去,因为乔双双已经穿好了衣服挡在了哈伦面前,花非花一伸手,抓到的不是哈伦,而是乔双双。
花非花挑了挑眉:“我也不想那么做,如果你可以让他离开的话。”
“请你离开!”哈伦咆哮着叫道。
花非花挖了挖耳朵:“一点都不温柔啊,皇家的礼仪只是这样么?”
乔双双白了他一眼,转身面对着哈伦:“请你离开!”
“你说什么?”哈伦以为自己没有看清楚。
“请你离开!”乔双双慢慢地用口型示意。
哈伦看懂了,可是心里更糊涂了,他抓住乔双双的胳膊:“为什么?乔,为什么是这样?我和奥薇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请你离开!”
哈伦彻底怔住了。
“喂,很简单的四个字啊!”花非花的脑袋探了出来。
“闭嘴!”哈伦厉声喝道,状如疯狂。
“没有人可以叫我闭嘴呢!”
仿佛是一阵清风拂过,哈伦仰天倒了下去。
乔双双赶紧扶住了哈伦,飞快转过身,怒视花非花。
花非花摊了摊手:“双双,你不觉得请他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扔出去么?当然,也许我可以做个好人,送他到奥薇拉的床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双双,毫不掩饰他对乔双双的探索意味,“双双,你若真心成全,不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么?”
乔双双怔了一下,没错,这的确是最简洁最干脆也最有效的法子。可是为什么,明明这个方法可以一劳永逸地成全哈伦和奥薇拉,她的心却如此迟疑、如此痛苦、如此不舍呢?她根本不能做到这样的大度——眼睁睁瞧着哈伦和奥薇拉“洞房”!
她忽然如此意兴阑珊,只觉得人生在世,其实真的无可留恋。
“若你翻悔,也来得及。”花非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把他放到你的床上,良宵虽然将尽,但海上寂寞无聊,睡到日上三竿也未尝不可。”
乔双双的心骤然急跳了几下,花非花这个提议纵然令她羞怯,然而却充满了不可预测的诱惑力。她真的,真的……
突然之间,她用力推开了哈伦,把他一直推到花非花的身上。
花非花笑了一下:“双双,这一步踏出去,可再无回头的机会了。”
乔双双掩住了耳朵,眼眶蓦然一阵滚烫,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一颗心仿佛浸在油锅内,耳中再无声息,静了片刻,她才慢慢松开双手,缓缓回头,哪里还有花非花和哈伦的身影。
她想要追出去,但是双脚无力,重逾千斤,哪里提得起半分。身子一软,不由坐倒在甲板上。泪眼模糊之中,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她知道,花非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