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泛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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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棠香

春寒料峭,莺飞草长。

惊蛰早过,转眼春分已至。我端坐在偏殿的栏杆处,满打满算我已经被困在异界半月有余。

不知父帝是否差人寻我,六界广袤无垠,父帝也不知我身处哪个角落。想我堂堂青丘帝姬终日在这玄冥宫伺候人也不是个正经。

因我那日在殿中打探那‘武器’,便陆陆续续有女妖女婢来往我的住处的纷纷想打探清楚承栩‘武器’的模样和尺寸,我思虑再三,实在是觉得此事不便与太多人知晓,便将他们一一驱散开来。

不过我也是并未一一拒绝,也曾透露给了几个侍女,我自然不是白白说与她们听的,她们一行人曾私下偷偷赠与我一些金银玉饰,我这才勉为其难与他们一说。

事后我才恍然大悟,我竟有如此高明的经商头脑,我很是欢喜,也不知我这本领是从父帝还是娘亲那遗传过来的。

我于这几个侍女说完,只瞧得她们无一不脸红羞涩,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也是好奇得很,在我使劲追问下才终于得知那魔族秘辛仅仅只是男女有别,是男女之间行周公之礼用的。

我大吃一惊,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剧烈。像是巨浪拍上岸石,重重一击。

她们无不惊诧我竟能将如此露骨的话说得毫不害臊,十分佩服。我每每听此只觉得无地自容,也只是别过头尴尬一笑了之。

此番可是丢尽了脸面。从前只在承栩面前是个半吊子银贼,而现在在玄冥宫我已是众人皆知的大银贼。年少无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给承栩烹了一次茶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每每去正殿寻他也总是无果。

我想着他应该是故意躲着我,必定还生着我的气。也罢也罢,既是自己无知惹下的祸事。我也是那有骨气能屈能伸的神仙,那定是要好生与人赔罪的。

赔罪赔罪,不赔如何释罪。可我思来想去也不知该赔点什么好,这偌大的玄冥宫应有尽有实在无有缺用。

不过我之前在画本上瞧过,这凡人的妇女骂街向来都只挑对方短处来开口,想来送礼也是同样的。我得戳中他的要害,得一击即中,不必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细细数来我这几日实实在在学到了许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如今都会举一反三了。要是父帝知晓后该是欢喜的。

承栩堂堂一个魔族公子,什么阵仗没见过,身外之物他定然不缺。思来想去,也不知送点什么好。

我正好看园外有株海棠花开得正艳,不如将它折下置在承栩床头,一来他一抬头看见便能想起来是我,二来如此亲力亲为,赔罪的心意倒也周全。若是将他哄开心了,保不准还能早日放我出异界那便最好。

如此一石三鸟的招数也只有我慕汐才想得出来,我甚感欣慰啊。

之后每日,我都会在清晨时分折了新鲜的海棠花枝插在承栩床头的瓷瓶中,又轻轻抚去昨晨落的花瓣和掸在桌面的飞尘,此刻我正满心得意出门,又见他房中摆满了许多旧式的器具,又脏又乱的堆在桌底,有好些个不是断了个耳柄便是裂出缝来,我相看两厌。

只觉得这承栩作风实在糟糕,连带殿中的婢女也变得眼拙,如此明显的一堆破烂玩意也不见人拾掇拾掇。

也罢也罢,那我便好人做到底,将这团玩意挑了破败不堪的丢弃出去,只余下几个尚可入眼的擦拭干净一一摆放整齐。

放眼异界,尤其是像我这般心灵手巧又有悟性的女仙,在六界确确实实不多了。一想到这,便一丝愉悦泛上心头。

如此看来我这侍女的日子过也很是称职。大概算是乐不思青丘罢。

又过了几日,我此刻正在庭中安安静静的绣起花来,想着给承栩织个新手帕,聊表心意。

忽然房门被一阵妖风击开,惊得我手指被针头扎出了血,我还来不及心疼,只见承栩便一脸怒气的站在我门前,殿外的光线被承栩宽厚的身躯挡住很多,只映着他的影子笔直的落在我脸上。

想来这么多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力气,果然被我的真诚打动主动来找我求和了。我很是开心,视线对着他的双目,脸上泛起笑意。“你来了呀,床头的海棠花香可合你的意?”

“果不其然,是你。”承栩压下声线沉沉的吐出这句话。

因他正背对着光线,我瞧不清楚承栩的表情。便天真的答道:“正是正是,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我隐约听见牙齿和牙齿摩擦的声音,承栩瞋目切齿的望向我,“那我寝殿内桌下的器具也是你丢的?”

那几个器具不过是陈年的破烂罢了,我未深思便脱口而出“正是正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只见那承栩终于站不住,快步走向我,盱衡厉色的盯着我便又发出话来:“那些宫婢向你询问我…尺寸你也一一做答了?”我有些紧张,直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我略微迟疑的应到:“也不未曾说与众人听…”

承栩直抽了一口凉气,原本紧绷的身躯微微松了一丝。

“只不过五六七八九个侍女而已…”我微微低下头,手中的针线也放下桌来。

承栩原本松懈的身躯立刻跳起来将我手中的丝帕摔在地上,便终于忍不住向我发起难来:“好你个银贼,竟是这般蛮横无理,你将我园中的海棠折个精光,摧残得连一片花瓣都未剩下,这也就罢了!”

“你可知桌下那堆器具是何?”

我不敢看承栩的眼,依旧低着头答道“不是破烂吗?”…

承栩的手微微一颤,良久便拍了拍脑门,“那可是几十万年前众仙门百家用过的法器!你知道我废了多少功夫寻来的吗!”我能听出他这话中的悲愤与无奈。

我稍稍一吃惊,却觉得实在惋惜,谁知道那卖相不好的东西不仅不是破烂竟是古董。早知今日,若是我偷偷顺下自己留着岂不是更好。都怪自己手脚太快,现下也不知丢到哪去了。

他横眉瞪眼的盯着我,我望着他七窍生烟的模样。

我眉头一紧,事已至此,只能将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清楚。谁料承栩知晓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赔他的罪,他不仅不怪罪我做下的蠢事,脸上的乌云也尽数褪去,换了个喜上眉梢的好脸色。

承栩有些得意的盘腿坐下我身旁,望着我渗出血的食指,有些关心的问我怎么回事。

我便拾起地上的帕子,在他脸上晃了晃,“喏,给你绣的新帕子,以表愧欠。可谁知道你怒气冲冲的将房门踹开,吓得我一不小心扎到了手。”

看着他这一脸的愧疚,可真真是变化无常得很,男人果然是天底下最喜怒无常的生物罢了。

承栩拿起桌上的帕子,望了望揉了揉,便一脸嫌弃地丢回我面前,“我当你这般好心,绣只野鸡赠与我便又是为何?”承栩扭了扭头,帕子中绣的生物比他在山上见过的野鸡精还要丑上三分。

“这可是孔雀!哪来的野鸡。”我听闻一股怒火涌上来,我辛辛苦苦绣了小两天终才绣得孔雀这俏丽的颜色,从承栩口中出来竟成了只山鸡,真是天差地别,我愤愤地将帕子收起来。

承栩听闻先是惊奇,这孔雀原来长得跟野鸡无甚区别,思来想去只觉得好玩得很,便又从我手中抢过这帕子笑起来。

我又一次知晓到这男人是天底下最无理取闹的生物罢。

我见他大笑起来,想来他是欢喜这帕子的风格的,便趁他开心求起情来:“公子可欢喜?”

“哈哈哈,欢喜欢喜十分欢喜。”承栩忍住笑听我说起话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孔雀,生的一副野鸡模样,却是个孔雀的命数。着实好笑。

“那竟然欢喜,我与你之前的嫌隙可算是解了?”我小心翼翼的套他的话。

只见承栩思量了一下,又望了这帕子一下,嘴角再一次上扬起来,:“虽说你前几日做得荒唐,但在看你去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便算了吧!”

我大喜,犹如心头开了朵朵鲜花,立刻要蹦出来似的。“何时择日送我回青丘呀?”果然只要努力的仙子运气不会太差,甚妙!

一旁的承栩见我笑得口水都要将流出来,便示意我擦擦,“我何时说过要送你回青丘?不过是你折我海棠花,丢我法器这些个烂账不跟你计较罢了。”

承栩就看着慕汐的脸色由红转白,一股脑翻出好多滋味来。心中轻轻荡起一阵涟漪。

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咧着嘴笑了半天,竟是空欢喜一场,“那你想要什么时候了结啊!”想来也是了,堂堂一个魔族公子竟斤斤计较到这般田地,心胸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来的宽广。

“放肆!不可对表哥无礼!”

此声一出竟把整个房间的光线给掩盖住了。

忽而门前出现一人,一句表哥听得我是如雷贯耳,我便顺着这声音往房门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庞然大物。

不不不,此庞然大物非彼庞然大物,门口这人却是个女子,如此肥头大耳,珠圆玉润。一张大脸我苦苦寻半刻钟才找到这女子眯成线的眼珠子。真是难为她还能看得见人。想来定是个心宽体胖的妙人。

半个时辰前承栩也堵过我这的门,可也还留了些许光亮透进来,现如今仅凭她一己之力便可把门给堵得严严实实,我甚是佩服。随着她气势汹汹的往承栩方向奔来,屋子也逐渐亮堂起来,我下意识的靠墙壁躲了躲,生怕被她挤得一无是处。

“表哥你在干什么!”“怎么能和这种不三不四的贱人搅和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那女子还顺势白了我一眼,若不是她瞪大了眼珠子,我还真没看出来,想罢,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女子竟跟承栩是亲戚,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同样的家族怎的生一个承栩相貌堂堂,生个女娃娃出来却珠圆玉润得很,令人细思极恐得很。

我细细瞧着这女子短促的小手抚了抚承栩的额头,一边努力的轻声细语嘘寒问暖,承栩则双手靠背顶着地板,努力支撑着他表妹泰山压顶般的重量。像只束手就擒的青蛙半躺在地上。逐渐看得承栩耳畔一滴冷汗淌下脖间。

承栩啊承栩,这世间竟还有人能治你,我可真为你捏一把汗呢。我随手从桌子拿上个果子啃起来,如此一出好戏,看得我很是热闹。

等等,我貌似忘记了什么这女子说了什么。她刚才说谁是不三不四的贱人?我转头扫了扫房子,眼下就我与承栩。我立即反应过来,原来骂的是我!

做了半天的好戏,她寓意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