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让我问一个问题”
吕无病捧腹喘息，无视颈间利刃，直视杨霜。
“问”
这字宛如冰山上刮来的罡风。
吕无病转头看向被挟持的傅月池，此时她双眸含泪，想上前却被刀刃逼住。
“傅姑娘，你追踪白莲教徒，看到了什么？”
吕无病抛出了一个与此刻无关的问题。
咬牙切齿的常威和冷峻的杨霜都略感诧异。
这人，意欲何为？
傅月池听了这问，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似乎回忆起什么极可怕的事物，呼吸不由粗重起来。
随即她强自镇定，在心中梳理一番之后，缓缓说了起来。
“先前我一路跟踪他们到附近，天黑了，他们升起篝火休息”
傅月池说到这，顿了一下。
“一只猪不知怎的，挣脱了绳索，就要逃跑”
“领头那人见了，拔刀掷了过去”
“那猪断了一条后腿，仍在惨嚎着往前跑，却被几人追上绑了回来”
“可是……可是”
傅月池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足见当时一幕对她造成的冲击。
“我看得清楚，掉落地上的那条猪腿，才过了几息，竟逐渐拉长变化成了人腿”
“有一人把人腿捡回去，还往断口处咬了一口，便咬边说美味，脸上沾的全是血”
傅月池说完，脸色灰白，仿佛精气神被一扫而空，她惨然说道：“你们竟然做出贩人吃人的恶事，不怕天打雷劈吗？”
听得这句，常威脸上不以为然，灾荒时节，易子而食的事多了去了，也没见老天劈死哪个，只是更打定主意，绝不能放过在场的人。
“要我降这等造畜食人的魔教，可能吗？”
吕无病冷冷讥道，他终于明白法坛上那块符牌的含义。
南方邪术——造畜。
时多有游方术士，以邪术将人变为猪羊驴狗，借之牟利取乐。
若是白莲教，恐怕还不止于此。
听得吕无病这句讥讽，杨霜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悲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的衣食、武功都来于教中，若无白莲教，他早已死于那年的饥荒。
他没得选。
杨霜抬头，枪尖轻轻朝吕无病喉咙一点，他已没了招揽的兴致。
吕无病面色变得平淡如水，他打出了一爪。
几息之前。
“常家人皮客栈事件探索完成”
“获得作死值4000点”
“从作死对象“常威”身上抽取所得技能为——造畜术”
当傅月池最后一字吐出口时，作死系统便提示任务完成，一连串的奖励叮咚到账。
“养生气功连升两级”
“鹰爪功升级”
见养生气功升到九级后，作死值仍有剩余，吕无病干脆把鹰爪功也升了上去，六千多点作死值挥霍一空。
热流改造和武学秘要凭空降临，吕无病争分夺秒地消化着。
几个弹指，心念千转。
突破先天的吕无病有了开口相讥的底气。
面对杨霜的刺喉一枪，他打出一爪。
这一爪，以先天真气为根本，锋锐鬼爪为依托，打出了鹰爪功里最快的一式。
风尽鹰归。
枪尖激起的风已到了极致，却被飞归的苍鹰展翅拦住。
刺出的枪刃被五根铁指牢牢扣住，银霜枪头和铁青指甲互相摩擦，发出喀喀碎响。
随后枪尖如毒龙翻滚，破开鹰爪的钳制，收了回去。
“你很好”
杨霜眼神复杂地看着挺身而起，断臂重生的吕无病，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忌惮。
临阵突破，这样的天资，吾不及也。
手中七尺长枪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纷乱心绪，有灵性般迎风呜鸣。
杨霜一惊，登时醒转，以冰冷战心斩断杂念。
这一刻，杨霜终于认真起来，双手持枪，摆了白莲教绝学七情枪的架子。
七情枪——忧从中来。
一股忧愁的感觉自杨霜身上悄然升起，正合他如今的心境，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长枪直指的瞬间，吕无病心情莫名一黯，愁绪顿生。
他知道，这是突破先天之后，武人的神念得到真气滋养，开始溢出周身，影响现实。
鹰爪功里也有这样直指心意的招式。
“今日一战，只分生死”
杨霜嘴唇开合，一字一句道，眼中有种解脱的快感，身上的愁绪却越发浓重了。
简简单单地一枪刺出，没有劲风破空，飞沙走石，甚至连风儿也没有惊动，几片黄叶从枪边悠悠坠落。
返璞归真的一枪，似慢实快地刺到吕无病身前，造成的时空错乱感让旁观者几欲吐血。
鹰爪功——鹰击长空
吕无病一声长啸，意气风发，纵身一跃，如盘旋九天的苍鹰，频频探爪，罡风阵阵，威势凌人。
极收对极放，愁绪对昂然。
两人针锋相对。
枪爪相击，爆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震响，而后罡风乱舞，四射的气劲把寸寸青石炸为齑粉。
吕无病一瞬间挥出四十三爪，身影如苍鹰来回扑击，从各个角度拦截这一枪的去势，势要斩断这条银蟒的七寸。
铮铮声如雨打青鼎。
长枪眼见着迟缓下来。
“哈哈哈哈”
杨霜仰头长笑，状若疯狂。
他极高兴能在生死之间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于是身上的忧愁陡然一消，慷慨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七情枪——对酒当歌。
杨霜枪势一变，斜斜往上挑去，枪尖乱抖，仿佛杯中美酒倾泻而出，打湿了对面客人的青衫。
嗤嗤几声，吕无病双袖化为残絮。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杨霜大声高歌，双足连踏，每一步都溅起茫茫石粉，枪尖抖得更快，锋利的气劲如敬酒般一杯接一杯逼向吕无病。
“来得好”
吕无病被这狂放一枪激起了性子，腾空的身体不再躲闪，以鹰爪为刀，孤注一掷地撞入长枪气劲范围内。
鹰爪功——苍鹰击殿。
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这是鹰爪功中，最一往无前的招式，有进无退，你死我活。
锋利的气劲被鹰爪层层破开，闪烁银芒的枪尖穿透鹰爪自后背刺出，血染青衫。
吕无病一臂被洞穿于长枪之上。
他还剩一臂。
如隐忍的刺客，终于图穷匕见，发出了最后的一击。
鹰爪离杨霜面门一尺。
杨霜欲抽枪，长枪被牢牢固定在吕无病身内。
鹰爪离杨霜面门半尺。
杨霜目眦欲裂。
鹰爪离杨霜面门三寸。
杨霜怒发冲冠，以头为枪，气凝额骨，猛朝鹰爪撞去。
七情枪——怒发冲冠。
一声爆响，烟尘四起，两个人影一触即分。
吕无病被震得脱出长枪，飞身摔进寺里一屋内，没了声息。
一旁的傅月池惊呼一声，眼泪簌簌流下。
常威也面带紧张，这二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如果杨霜身死，他就要马上逃亡了。
烟尘逐渐消散，一个站立的人影显露出来。
杨霜血流满面，眼神狰狞地伫立当场。
他没死。
吕无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