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话仙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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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回家

大雪又下了一夜。

朔朔的冷风呼哧狂吹,片片的飞雪砸在脸上,不止冰凉沁骨,还有些隐隐的疼。

第二天艰难的醒来,周穆远几乎感觉不到手脚的知觉,仿佛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冻住了。

身旁的篝火尚未燃尽,火苗早已熄了,透出一股飒飒的寒意。

除了火堆附近,整个山坳几乎被积雪掩埋在下面,好几处的伙伴更是裹了一层厚厚的雪被。

庆幸的是,这一夜算是熬了过来,天色也变得清明了许多。

周穆远活动了一下手脚,抓了一捧积雪抹了一把脸,瞬间恢复了些许精神。

打量一番周身尚未醒转的同行之人,他背起行囊,一步一步走出山坳,继而消失在雪天相连的尽头。

这是昨夜众人商量好的结果,想要独行还是结伴全凭个人意愿。

这群人里没一个是他相熟的,即便认识,相比起结伴同行,周穆远也更情愿自己一个人上路。

因为,他要趁着冬猎这个机会回一趟家。

——离家久了,总是会想家的。

从很久之前,他就盘算着回家。

只是一直住在缥缈峰上,平日里也总是在修行打诨,根本没什么机会外出。

况且,马上就要年末,如果赶得及,还能和家里人一起过个新年。

茫茫的白雪连天,北风呼啸,寒天彻骨,周穆远把脑壳缩进袄子里,身后一排排的脚印深陷进雪地。

两天时间,仰仗龙行千里大法,周穆远跨过了近四百里雪地,横穿了数座深山和老林,总算出了缥缈峰的外围领地。

如果不是大雪封路,积雪堆了有数尺之深,他赶路的速度可能会更快。

这一路上,除了同样参加冬猎的同门,他几乎没见过其他活物。

真不明白,这样寒冷的天气,到底能捕抓个什么东西来。

想到以前跟着父亲出去打猎,经常在风雪里挨饿受冻一整天,最后却连野兽飞禽的毛也没等到。

茫然四顾,周穆远望着仍然没有边际的雪和山,心里默默回忆来时的路途。

如果没有记错,也没有抄错近道的话,再翻过前面的两座山岭,应该会有一片绵延了十几里的农家良田,农地之后就是他的家了。

沉重的步子再度迈出,周遭的积雪跟着颤了颤,抖落在脚印的坑洞里。

风雪早已停了,远山和枯木似是粉妆玉砌般,一并覆在茫茫的白雪里。

冬天的日头高挂在头顶上,照耀出灿烂的光芒,映的雪片和晶花盈盈亮亮,煞是清丽好看。

一口气攀上了山岭,又跨过了谷峡,周穆远气喘吁吁望着眼前的田野,细长的眸子里满溢着笑意。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田野上混乱错杂的脚步痕迹,像一排排深深的烙印。

自小就生活在乡村里,周穆远很清楚,一般这种雪天时候,乡野农人向来不会来田里。

因为有冬雪盖住,即使外面的天气再冷,雪下面的温度也不会降得很低,就像是给庄稼盖了一条棉被,而且化雪的时候还能有效的防止虫害,这样也就有了“瑞雪兆丰年”的说法。

农民们巴不得冬日里能多落几场雪,明年才能有个好收成。

可眼下这片踩踏混乱不堪,一点儿看不出有珍惜地里庄稼的意思。

而且那足迹一直延伸向远处的山林里消失不见。

周穆远望着那山头出神,半晌才恢复过来,然后继续赶路。

晌午将将过去,周穆远走过剩下的十几里地,远远望见一个破败的村子。

村子里尚有炊烟袅袅,草屋泥墙里渗出淡淡的青烟和暖汽,冰花和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去,打在墙角的石板上,溅起一片的水渍。

穿过村口,走进村子,鸡啼声、狗吠声、马嘶声、牛叫声一一传出来,再加上稚童们的欢声和笑语,一片岁月静好、恬淡安宁的和谐景象。

见到久违的情景,见到久违的熟人,饶是周穆远强自压制也难掩激动的情绪,眸子里更是氤氲了些水汽,险些落下泪来。

倒是村子里调皮嬉闹的那些稚童们,瞧见整个人都埋在袄子里的他走进村子,忽闪忽闪的眨巴着眼睛,然后一溜烟的跑开,清脆涩生的嗓音跟着飘荡在村子里。

村庄本就不大,很快庄子里的大人、老人、村妇、村夫全挤出了门口。

周穆远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感觉格外的亲切,就像大冷的冬天突然进了一个温暖舒畅的屋子。

过去的一年,周穆远总是念家,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也如此念着这群可爱的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他心底里那股浓郁的乡愁总算彻底的化开。

周穆远摘下毡帽,拿开围脖,脸上洋溢和煦的笑容,一路冲着两旁的大婶大娘、大叔大爷躬身招呼。

乡村们毫不吝啬的招着手,唠着叨,一团团、一簇簇的,似乎寒冷的冬天里第一次这么热闹。

有相熟的孩子,早已蹦跶进村子里,蹿进周穆远的家门提前号起了消息。

当他来到家门前,正看见一个妇人拎着水盆,柔肩在冷风里轻轻的颤抖,像随时都能垮塌了一样。

雪堆上蒸腾起来的水汽有些朦胧,本来还笑意款款的周穆远,瞬间挂起两行眼泪。

“母亲...”

只这两字的一句,周穆远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看见母亲身后的小妹,泪中带笑的又加了一声:“小妹...”

三人在栅栏门前定住了,没有话语,没有动作,像一副恒古没变的画,但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穆远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近一年的光景好像没怎么在两人的面容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毕竟只是两百多天的离别!

——可怎么像是过了大半生呢!

周穆远笑了笑,不经意的又挤落了眼角的一行眼泪,像是决了堤一样。

他自己没忍住,反倒是他那母亲和小妹抑住颤抖的身子拿了他的行李,把他领回了家。

不管怎么说,团圆总是一件值得开心和高兴的事情。

周穆远坐在厅堂里,看着母亲和小妹忙活在厨房和客厅之间。

他几次上去帮忙,结果被嫌弃一直碍手碍脚,索性直接被踢了出来。

瞧着熟悉的厅房,依然家徒四壁,昏暗的光里蒸腾起的锅炉烟炊,小小的房子里烟缠雾绕,本就有限的厅堂显得更加逼仄狭小。

周穆远整个人埋没其中,直熏得眼睛疼。

就是这样的场景,他觉得远比缥缈峰上的日子来的更有温度和暖意。

本是准备的午饭硬生生的做了好几个时辰,地窖里的冻菜上了桌,梁上的腊肉炒了锅,家里留待过年的腌鱼也让母亲做成了汤,结果就成了一顿丰盛至极的晚餐。

如果不是周穆远拦着,可能连圈养的猪羊和老母鸡也会给杀了或煮或炖掉。

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周穆远盯着饭桌却饿着肚子,偶尔几声咕噜噜的响声传出来,引得小妹和母亲哄笑。

母亲徘徊在门前望向远山,山上连着暗淡了的红霞,夕阳正慢吞吞的落下去,像一个踽踽独行的老人。

桌子上的饭菜还在泛着热气,瞧得周穆远食欲嘴馋,伸手抄起肉片刚送进嘴里,偏生给小妹逮个正着,一股脑儿的囫囵吞下去之后,啥肉香味道也没尝个出来。

母亲回身的时候,两人已经就这片肉扭打成一团,倒合着他们十三四岁的年纪。

母亲摇摇头,无奈又笑笑,面上洋溢的全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