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秋季。
树叶飘零，落了一院子的落叶。
令浠和穆凌云端坐在桌前吃饭，长缨从外面进来，立在一旁。
长缨向穆凌云拱手道：“少爷，京城传来消息。自入秋以来，西北游牧民族屡屡骚扰我边境，是以朝廷派遣郑国公父子前去保境安民。”
穆凌云放下筷子，说道：“郑国公何时出发？”
“听闻郑国公父子已于昨日出发，前往肃州。”
穆凌云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有什么消息？”
“听闻陛下病情加重，已经好几日水米未进，太医都说陛下恐怕难以熬过今年冬天了。”
令浠也放下筷子，面色沉重。
“知道了，长缨，你也快去吃饭吧。”穆凌云拿起筷子吩咐道。
“是。”长缨告退。
穆凌云夹了一块鱼给令浠放在碗里，说道：“令浠，快吃饭吧。”
“夫君，将郑国公父子调离京城只怕是睿王的主意，如此……”
“令浠，你月份大了，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穆凌云轻声打断，握了握令浠的手。
“夫君，睿王的司马昭之心太明显。若是睿王真的夺嫡成功，那夫君背负的冤屈就再也无法洗刷清白。穆将军一世英名就真的毁了。”令浠焦急地说道。
“令浠啊，你如此为夫君考虑，为夫甚是感动。你放心，太子绝非庸辈，虽说这些年光芒渐暗，可也不会任人鱼肉。既然舅舅已经离开京城，想必他们心中自有计量。”穆凌云勉强笑了笑。
“好。”令浠脸色和缓了一些。
“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吃饭。”穆凌云含笑劝慰道。
令浠点点头，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午饭后，令浠去内室午睡。
穆凌云独自坐在外间烹茶。
“长缨，你出来吧。”
“少爷。”
“坐下吧，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穆凌云头也不抬，专心倒茶。
“少爷，小的发现最近几月，有人频繁地往来东海。”
穆凌云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从何时开始的？”
“小的发现时已是端午前后。这人每次化装成商人模样，起初不引人怀疑，而后次数越来越多。”
穆凌云眯了迷眼睛，说道：“你可查探清楚他究竟去东海做些什么？”
“此人警惕性很高，小的跟过去几次都跟丢了，直到最近在他常去的地方静候才发现跟他联系的是东海的大将军。”
穆凌云手中的茶杯掉落，茶水全都倾倒在茶几上。穆凌云捏紧拳头，咬了咬牙，说道：“当真是准备出卖国土吗？”
穆凌云一拍桌子，说道：“这个人是谁？你可看清楚了。”
“少爷，这人小的太清楚了，他就是东方侯府的大管家。”
“王安？”穆凌云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是。小的没有看错，如今他就在婺州。”
东方墨书为睿王效力，他们当真为了权位，抛弃国土吗？
东方良在婺州出任刺史，他是否也参与其中？
穆凌云看着立在一侧的长缨，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的发现近来宅子周围有几个人在转悠，还总是和下人搭讪，打听消息。”
“这些也是王安派来的？”
“这个不清楚，他们有男有女，总是询问，”长缨看穆凌云一眼，迟疑地说道：“询问夫人的情况。”
“什么？竟然打令浠的主意？”穆凌云直接站起来了。
“这些人做了什么？”
“他们目前还没有动作。”
“知道了，你下去吧。”穆凌云手一挥，扶额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令浠缓缓走出来，伸手给穆凌云揉太阳穴。
穆凌云握着令浠的手，说道：“令浠啊，你也听到了，如今时局动荡，恐有大变。而我身为武将，又是一州刺史，理应除暴安良，保护百姓。我思来想去，准备送你去水云观，暂时避避。”
令浠愣了愣神，说道：“夫君，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我不是说你拖累我。我要带兵打仗，征战沙场，如何能留你在身边？你如今身怀六甲，根本经不住折腾，我又怎能忍心让你吃这个苦。”
令浠抚着肚子，默默流泪。
穆凌云擦了擦令浠的眼泪，说道：“令浠，我会留一队兵给你，守卫在水云观。一经平乱，我立刻去接你。”
“夫君准备何时送我去？”
“明天吧。睿王估计等不及了。”
“不。夫君，若是暴乱未起，你就送我走，必定会引人怀疑。”
闻言，穆凌云沉默不语。
“越州是夫君管辖之地，水云观又不远，夫君出发之时送我也不迟。夫君放心，令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穆凌云抱住令浠，低声说道：“我又如何舍得下你啊！”
令浠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下来，沾湿了穆凌云的肩膀。
又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穆凌云吩咐收下的人表面上自由散漫，毫无纪律，实则加强巡逻，警惕一切情况。
然而，这半个月风平浪静，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波澜。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又好像一切都不会发生。
百姓照常过了中秋节，举家团聚，花灯绚烂。
令浠听到底下的人议论，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是这一点风丝都没有。
还有人说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大人是不是多虑了?
更有人说睿王已经夺权，只是还没有昭告天下。
一时间街头巷尾，众说纷纭，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什么都敢说！
令浠严厉警告家里的下人，不要听信任何谣言，更不要以讹传讹，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令浠和穆凌云都知道，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滔天巨浪之前也是最风平浪静的时候。
这瞬间的平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八月二十日，钱塘潮刚刚退去不久。
哒哒的马蹄声携着东海腥咸的海风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支火箭如流星雨一般，撒射在神州浩土之上。沿海州郡乱而不慌，有序地组织兵力抵抗。两方军队暂时僵持着，不相上下。
这一天，素纭和木棉刚刚把饭菜摆好，穆凌云和令浠堪堪坐定。
“嘭”的一声，大门打开，一身戎装的一位武将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跪下道：“穆大人，太子殿下托小的将此物呈给穆大人，请穆大人相机行事。”
锦盒打开，令浠看到里面是太子殿下的玉佩和一份书信。
穆凌云颤抖着手拆开，快速读了一遍，在蜡烛上烧毁。
穆凌云转过身来看向令浠，令浠会意，说道：“东宫有令，夫君快去吧。令浠一定保护好自己。”
“那你……”穆凌云的手悬在半空。
令浠含泪点点头。
“平畴，保护好夫人。”穆凌云大声吩咐道。
“是。”平畴跪下应道。
穆凌云一转身，从后门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