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蝶恋花情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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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乱象

红日初升,天气依旧晴好。

穆夫人自大理寺出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扬首看天,只见天空湛蓝,艳阳高照,朵朵白云自由自在地飘荡。

穆夫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心想:多少个日子,自己都是在这样的晨曦里送他上朝,而今,送的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如此良辰美景再也看不到了!

穆夫人想得入神,脚下不留意,一步踏错,堪堪就要摔倒。穆凌云立刻从侧面跑过来,伸手扶住母亲。

穆夫人回过神来,看着穆凌云,眼中霎时涌满了泪水,哑着声音说:“儿啊,你,你怎么……”

自昨天晚上,穆夫人被苏将军及刑部的人带走,穆凌云就一直跟着,眼看着母亲进了大理寺。自己守在外面,几次敲门问询,都被挡了回来,虽是言语客气,但却丝毫不留情面。

穆凌云原想着父亲定是被人栽赃诬陷,圣上明断,仔细调查定能还父亲清白。却见母亲出来,魂不守舍,满面愁容,竟似一夜间颓老憔悴了。

穆凌云苦苦思索一夜,肚中实有千言万语,看到母亲这般模样也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娘,我们回家吧。”穆凌云扶着母亲的胳膊,低下头道。

“好。”穆夫人仰起头,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穆凌云左看右看不见车驾,穆夫人无奈地道:“走吧,好久没逛过这热闹街市了。”

穆凌云在衣襟里摸了摸,抓出一个钱袋,递给身边的小厮:“去雇一顶轿子来。”

一路上,有的人同情,有的人嘲笑,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满面泪痕……

穆凌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深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漫天的飞短流长尽数被穆凌云抛诸脑后,他只想送母亲尽快回家去。

轿子落在将军府,沉重威严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穆夫人看着匾额上“穆府”那两个大字,眼泪扑簌簌直落。

穆凌云强忍住眼泪,扶着穆夫人上了台阶,推开大门缓步进入。

只有几位仆人从各处跑来,行礼问候,穆夫人身旁的宋妈妈问道:“家里就剩下你们几位了?”

一位老伯哽咽着道:“夫人,少爷,将军府,将军府已经……请你们自己看吧。”

院子中的地上躺着几件碎了的玉器,周围架子上摆放的花瓶等物均已不见。正厅的大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狼藉一片,显然被清扫过了。

穆夫人扬起头,闭着眼睛说:“难为你们忠心,都起来吧。”

穆夫人挣脱凌云的手,跨步直直地向内院走去。

穆凌云一头雾水,看着母亲的背影,只觉很是反常。转头看向一直服侍母亲的宋妈妈,宋妈妈含着眼泪惨然一笑。

穆凌云追到房门口,只听得母亲吩咐要一个人静一会,不要人打扰。

穆凌云静立在院子里,虽是秋季,却依旧鲜花绚丽,多姿多彩。

只是桂树上那两个苏州造的玲珑宫灯不见了;只是茶桌上那一套汉白玉的茶具没了踪影;只是曾经在晨曦中指导自己练武的人不知还回不回来……

穆凌云蹲下来,手指抚摸着青石地板,自己和父亲有多少次在这里踩过,这道裂缝是不是那个练武之人踩出的。

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叫道:“爹,爹……”

门外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小厮道:“少爷,少爷,听说将军,将军起兵不成,已经被杀死了。”

头顶似有炸雷响起,击得穆凌云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知身首何处。

一旁的小厮奋力扶起,穆凌云才勉强站住,瞪着眼睛问道:“你,你说什么?”

那小厮用袖子擦了擦汗,说道:“小的在城门口候着,看着陇西的军报刚刚传回京师,说……”

穆凌云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厮,向着那说话的小厮扑去,抓着他厮打着。

恰在这时,房门打开了,穆夫人拿着一把剑站在门口,平静地说道:“放开他。”

穆凌云立马丢开,急急道:“娘,他说……”

“云儿,你爹让你日日专心练功,不可荒废你可还记得?还不快练功去,那把枪就收在书房里。”

许承彦下朝回家,脸色很是不好看。朝中为着穆将军的事情争论不休,说穆将军清白无辜的,只说穆济海为人刚正清廉,拿不出实际证据;而说他却有反叛之心的,凭的也只是几张奏章,焉知不是诬告构陷?

许承彦走在街上,突然又听得陇西军报,穆将军已然身故。

这一切的发生太突然,毫无准备,以致人人惶恐,无措不安。

许承彦跨进大门,对于小厮的招呼问候全然不理,边走边想:穆将军出身寒门,凭借一身的武艺立下赫赫战功,人人交口称赞,绝非浪得虚名。而后娶了郑国公家的嫡女,二人亦是伉俪情深。

如今妻贤子孝,人生美满,反叛之心何来?

想是陇西之地荒僻闭塞,谣传之故?

许承彦又转念一想:水至清则无鱼。穆济海刚正不阿,眼里不容沙子,言语直截无忌,为此得罪了不少人。这次他意欲谋反之事,应该,应该……

许承彦绞尽脑汁,苦苦思索依旧未能想出应对之法,只得暗暗下决心缄口不言,静观局势。万万不能如郑国公那般,为穆将军力陈清白。

二人本就是浴血奋战的兄弟,又有姻亲之故,早就被人窥视防备,如今大张旗鼓地为穆将军辩白,岂不是有徇私护短之嫌?

许承彦大摇其头。

“夫君回来了。”万氏自茗萱堂走出,迎接许承彦。

许承彦心里想着事情,只顾走,不想这么快走到了内院,一抬头诸只见诸眷都在。

其他众人依次行礼,雪姨娘依旧端着她那妩媚妖娆的笑容。

“爹,穆将军是不是被冤枉的?”令月上前一步,急急地说道。

许承彦坐定,看着雪姨娘道:“小雪,你身子好些了?”

雪姨娘细声细气地说:“劳老爷牵挂,已经好多了。”

“爹,你快说穆将军是不是……”

许承彦抬眼瞪着令月,令月讪讪闭了口。

万氏转过脸不去看雪姨娘,忖度着说道:“夫君似心有忧虑?”

许承彦道:“为着穆将军的事情,今日早朝争论不休,各种说法都有。”

万氏道:“不知夫君以为……”

许承彦咳嗽一声,说道:“目前案情模糊,证据不足,什么都还不好说。”

万氏的脸色暗了下来,一颗心也凉了大半,自思:穆将军忠厚耿直,清廉爱民,世所共知。如今,怎会有人这般栽赃陷害?

“那凌云哥哥呢?可有牵连到凌云哥哥?”

“这件事情还没个定论,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爹,穆将军肯定不会谋反的,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闭嘴,这话是你说的。”许承彦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穆将军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几次扶正社稷,保得国泰民安。他若是要谋反早就谋反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许承彦颤抖着手指,指着令月,说道:“你,你真是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说!”

令月毫不畏惧,跪下道:“爹,女儿求你在朝堂上为穆将军说句话,穆将军定是清白的。”

令浠袖中的双手早已握成拳头。

令浠也相信穆将军定是冤枉的,可是,令浠不敢说,不敢如令月那般直言不讳!

令浠的眼前又浮现出穆夫人的背影来,那般骄傲孤绝。

令浠的眼中蓄满泪水,悄悄地溢出来,令浠悄悄地擦去,不让任何人看见。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许承彦身边的小厮飞快地跑进来道:“老爷,穆,穆将军夫人在朱雀门自尽了。”

屋里霎时间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听得见,所有人都被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