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爹让那个野丫头从老家回来了？”令晖还没迈过门槛，急促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晖儿，别跑，别跑。”雪姨娘快速地喵了一下四周，轻轻地呵斥道。
“娘，我知道。”令晖嘟了嘟嘴，一屁股坐在雪姨娘身边。
雪姨娘朝旁边的何妈妈看了一眼，何妈妈会意，一挥手招呼丫鬟们全下去了，并悄悄地关上房门。
“晖儿，你怎么由着性子乱跑，你是庶出，但是你得有嫡出小姐的样子和气派。万不可落人笑柄，骂你是庶出丫头，没教养。”雪姨娘握着令晖的手，正色劝道。
“娘，我都知道，你都说了很多次了。”令晖说道。
“说了很多次，怎么还没记住，也没看你照着做。”雪姨娘说道。
“娘，你放心。我就是进了这院子才开始跑的，没外人看到。”令晖特意眨了两下眼睛，巧笑嫣然，媚态横生。
雪姨娘见状，面色和缓了些，“让三丫头回来啊，还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呢？”
令晖奇道:“难道不是爹爹的主意？那是茗萱堂的？”
雪姨娘叹道:“八成吧，只怕老太太也是欢喜的。”
“啊，爹爹也是同意的。那爹爹是不是不疼我了？要不然也不会派那么多人去接那个贱坯子？”令晖恼怒地说道。
“贱坯子，贱坯子的，当着你爹爹的面可是不能乱说。”雪姨娘提醒。
“娘，我知道。那个野丫头不过是爹爹一夜风流的结果。也配做正经小姐吗？”令晖说道。
“配不配，还不是你爹爹说了算？只要能讨得你爹爹的欢心，亲娘是谁有什么要紧的？”雪姨娘给令晖整理一下头发。
“太太是糊涂了吗？她怎么会让那个野丫头回来呢？”令晖不由地怨道。
雪姨娘嘲讽地“哼”了一声：“太太才不糊涂呢，是娘糊涂呀！”
雪姨娘说着，眼圈便红了，抑制不住地悲痛起来了。
令晖慌了:“娘，你这是怎么了？那野丫头回来便回来，何事惹得你这般伤心？”
“晖儿呀，你得称呼她三妹，明面上不可无礼。太太让三丫头回来，赢得了贤徳的好名声，家里外面一片称赞。你爹爹一直觉得愧对三丫头，自然会多几分怜惜，太太若是将三丫头养在屋里，那我们娘儿几个……”雪姨娘说不下去了。
令晖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说到:“那野丫头什么都不懂，太太把她养在身边也不会省心。”
雪姨娘说道:“三丫头如今已有十岁，再吃几年饭，临出阁时太太随便置办一份嫁妆就嫁出去了。今日养育，他日三丫头能不回报。”
“回报？回报什么？娘还认为那个贱坯子日后会有个好前程？”
“虽是庶出，可她也算是小姐，应该不会太差。将来太太就多一个说话的人，多一份助力。”
“太太很是喜欢三妹吗？她宁愿把三妹接回来养在身边，也不想教养我。我就这么讨人厌吗？”令晖的眼睛里含着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女儿呀，不是你不讨太太喜欢，而是太太根本容不下我们娘几个。”雪姨娘的眼中含着幽怨和凄楚。
“娘，你们不是姐妹吗？太太怎么……”令晖说道。
“姐妹？姐妹，我跟她未嫁人前是极要好的姐妹，我被你爹收了房之后就再也不是了。”雪姨娘的目光由柔和逐渐变冷，最后一片黯然沉寂。
“她总是怪我抢走了她的夫君，认为我是离间他们夫妻的贱人。事实上男人的心思根本抓不住，这如何能算是我的错呢！”雪姨娘幽幽地说着。
令晖看着母亲一脸哀戚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扶着母亲的肩膀，“娘，我……”
“唉，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别怕，你只要讨你爹爹的喜欢，你爹心里有我们，太太不待见我们有什么要紧的。”雪姨娘振作了一下说道。
令晖点点头：“好。”
“还有那三丫头，你呀得聪明些，有时候得挑着月丫头和她闹，然后……”雪姨娘还没说完，令晖抢着道:“然后爹爹就知道我才是最乖巧听话的女儿。自然……”
雪姨娘笑着刮了一下令晖的鼻子。
“媳妇给婆婆请安。”万氏边行礼边说道。
“快快坐吧，都是自家人，讲究这些规矩做什么？”老太太向左手边指了指，吩咐万氏坐下。
万氏端然而坐，一派正房夫人的气势，说道:“三姑娘从老家过来也有些时日了，怎的这几天却没了消息。”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也纳闷，这几日竟然无一丁点儿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万氏道:“婆婆想是多虑了，老家自是派了不少人送，老爷也遣人去接了，应该快到了吧。”
“但愿如此，三丫头也是命苦。”老太太的脸上尽是悲悯之色。
万氏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几分同情，有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自嘲。
万氏身后的陪房见房中气氛滞闷，摸了一下太太的肩膀，陪笑道:“三姑娘如今回家了，可不是福气来了吗？太太特地命人将东厢房的两间屋子打扫了出来，精心布置了多日，如今一切妥当。三姑娘看了，准保欢喜。”
老太太点了点头，含笑看着万氏说道:“你有心了”。
万氏站起来恭敬地道：“母亲过奖了，三丫头出生都没遇上好时候，我这做嫡母的一直没能好生照顾教养。”
老太太的嘴角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嘲讽笑意，说道：“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人活一世总有不如意的。”
“三丫头生在老家，想必对家里的礼节规矩都不熟悉，儿媳以为应当好好教导三丫头，不能让她失了许家的体面。”
“对，姑娘们也应该寻个好先生，教以礼节闺训，做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老太太面容和蔼地说道。
“母亲，儿媳以为……”
“好了好了，我这老婆子身体不济，该吃药了，你也回去歇着。”
“是，儿媳再派些人去打听三丫头的消息。”万氏脸上有几分不悦之色。
“好，好，有你安排老婆子就放心了。”老太太闭目养神。
老太太斜靠在榻上，睁开眼睛，看着万氏的背影。
崔妈妈说道：“老太太，太太是要教养三丫头啊。”
老太太又阖上眼睛。
万氏从南苑走出来，越走越急。
王昌家的紧紧跟上，说道：“太太莫恼，三丫头不是还没有回来吗？”
“她回来了如何，交给我吗？老太太的意思，难不成要给韵梅馆那贱人吗？”万氏喘着气说道。
“太太，老太太也没说要给雪姨娘，这不是还没定吗？”
“没定？等定下来就晚了。当年若不是我一时疏忽大意，又怎会让她钻了空子，爬上了我的床，勾走了我的夫君？”万氏气急败坏的说道，满脸恼恨之色。
王昌家的上前一步，拍拍太太的背，说道：“太太还记着当年的事情，那不都过去了吗？”
“过去？这些年，自从她入门，哪一样她不争强好胜，处处抓尖卖乖抢我风头。如今还要便宜她吗？”万氏说着，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王昌家的四处看看，掏出帕子给太太擦眼泪，劝道：“太太，千万别哭了，没得让人笑话？太太这般悲伤哭泣，老爷看见了恐怕不高兴。”
太太擦了擦眼泪说道：“现在可怎么办呀？”
“太太别急，一切都等三丫头回来再说。不见得什么好事都便宜了她们韵梅馆，这几年雪姨娘可没前几年受宠，想必苍天有眼。”王昌家的劝道。
“哼，夫君也发现她没那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