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到底是谁
“哦,哦,好。”夏弋轩瞬间会意,“走走走,我带你去!”
两个人迅速逃离了这个让他们近乎窒息的空间。在这个低碳节能的社会,他们深知做个两万五千瓦的深海大灯泡是多大的罪孽!
“寒!”
安时篱摸摸额头,小心翼翼地凑近身边仿佛还冒着冷气的冰雕。
此刻的堂沐寒瞳孔紧缩,下巴绷得紧紧的,眼底有着幽深的雾气。
“你喜欢他吗?”他冷冷地问。
“没发烧啊!”安时篱故意将手指插进他亚麻色的头发,湿湿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继而扑哧一声笑了:“我知道了,你在吃醋!”
堂沐寒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她的不安分的爪子握住。他抓得那样紧,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一样。
“寒,我不是木头。龙至澈对我的好,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安时篱的眼睛暗淡下来,“在我心里,早就把他当做自己哥哥一样,就算喜欢,也是亲人之间的喜欢,他有事,我不能不管。”
看着她依偎在自己身边,堂沐寒心里的怒气微微消散了一些。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板着脸说:“你刚冲到他怀里,还死命地抱着他。”
安时篱失笑:“那只是因为我太担心了,是妹妹对哥哥的拥抱啊!”
堂沐寒将脸撇向左边不理她,仿佛这个理由根本不能让他信服。
“好吧。”安时篱叹了口气,轻轻踮起脚尖,亲上他的右边脸颊。
“这样可以了吗?”
她笑盈盈地斜睨他。
堂沐寒转过脸看着她,直直地看到她的眼底,身体不像刚才那样僵硬了。
安时篱白了他一眼:“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容易生气啊?”
没有回答,他依旧只是看着她。
“我还想说今天晚上留下来劝他去看他爸爸呢?”安时篱有些灰心,“看来,你是不会同意的了?”
看到她眼里的沮丧,堂沐寒心里猛然一紧。
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就能影响他的情绪呢?某人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
“你可以留下。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他面无表情。
“真的?!”
安时篱眼睛发亮。
堂沐寒举起手狠狠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终于不再冷冰冰的:“你最好能劝得了他,免得在别人面前说了大话又做不到,看你怎么收场?”
她笑得像夏天里盛开的花:“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
他瞟她一眼,眼角流露出笑意。
她拉住他的胳膊,撒娇地摇啊摇,摇啊摇:“寒,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堂沐寒深情如水地凝望着她,沉默了很久,终于沉声说道:“小篱,你是我的。”
“啊?”
他柔软的唇吻上她的额头。
夜晚。
龙至澈一脸疲惫地躺在医院花园的吊椅上。
吊椅在空中来回悠荡,他仿佛不经意地伸手用力扯了下绳子,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你要这样躺倒什么时候?”安时篱一脸愠色,她已经站在那里看着他快两个小时了。
被问的人一脸悠闲:“就这样一直躺着呗,多舒服啊!”
“你想不吃不喝就这样一直待下去是吗?好啊,我陪你!”语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愠怒。
龙至澈冷笑:“小笨蛋,你威胁我?”
“没错。”她迎上他不屑的神情。
樱花树下,温柔的天使终于发怒了。她伸出纤弱素白的两只手臂,上前狠狠扯住了吊椅的绳子。她想让眼前晃荡的东西停下来,立刻,马上。
可是,龙至澈的体重让控制吊椅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啊!”
绳子由于惯性在她手心里硬生生地滑过,鲜红的血液瞬间沿着绳子滴下来。
龙至澈大惊,马上从吊椅上跳下来:“你疯了?”
“我没疯。”安时篱痛得直吸气,“我只是想要你去看一眼你爸爸。”
“不可能!”他心疼地盯着她流血的双手,终于强迫自己扭过头,紧紧闭上眼,“小笨蛋,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除了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赖在这里不走?”安时篱不甘心地追问。
“我……”他有些语塞,半晌终于无力地说道,“我……想看着他什么时候死,可以吗?”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龙至澈的脸上。
安时篱眼里噙着泪花,看着他脸上的血迹。手钻心地疼,她刚刚一定打得很重吧。
龙至澈站在原地,伸出舌头舔舔唇边的血滴。
那是刚刚从她手上溅出来的。她的手,应该伤得很厉害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安时篱的眼睛像泪不停地掉下来,她的嘴唇忍不住颤抖,“你明明就是想去看他?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你为什么要逼得关心你的人这么难过……”
她好像情绪失控了,歇斯底里地冲他吼着。
一只大手轻轻触上她的脸,她的眼睛,一点一点揩去她的泪水,那些让他的心快要撕裂的泪水。
“小笨蛋……”
龙至澈呆呆地看她,眼底是深深的伤:“你的眼泪……你又为我掉眼泪了……”
安时篱甩开他的手:“别碰我!你不是我认识的龙至澈,我认识的龙至澈根本不会让我哭……”
“是,我不值得。”仿佛痛彻心扉的低吟。
沉默。
诡异的沉默。
“那个人是你的爸爸啊!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啊!”
安时篱仿佛魔怔,喃喃自语。
龙至澈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他害死了我妈妈。我恨他。”
这一刻,他是多想答应她啊,可是他不能,他恨他,恨他,恨他……
“我爸爸也害死了我妈妈,他玩弄她,然后再抛弃她。”安时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仿佛每说一个字,就是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戳一刀,每一刀都鲜血淋淋。
“我妈妈为了他,作践自己,变成妓女,然后……”
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月夜里珍贵的宝石,顺着脸颊滚落。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伤口像几万只蚂蚁在撕咬,却不及心疼的十万分之一。
“跳楼自杀了……”
安时篱突然笑了起来,有些疯癫:“可是,我却还是想他,想爸爸。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能见到他,希望有一天他能来带我走啊,我疯了对不对?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见他一次,哪怕一眼就好……”
“小……笨蛋……”
这个样子的安时篱突然让他感到害怕,她的表情是那么无助,那么忧伤,仿佛她的心掉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看不见他。
是的,她看不见他,她的瞳孔因为恐惧无限地放大,她看见的,只有痛苦。
“我是个疯子……”
“我每天都在想那个人,想那个不要我,又害死妈妈的人……”
“我想他,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想他,想他,我每天都在想他。可是他直到死,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女儿……”
“我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他啊,他就死了……”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有见过他就死了……”
安时篱目光空洞,像梦呓般啜泣着,低语着。
“喂,喂,你醒醒!小笨蛋,别这样……”
龙至澈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她的身体。他不要她这样,他什么都答应她。只要她不这么痛苦,他什么都答应她。
晶莹的泪水,从这个俊美无俦的少年眼里滑落,落在安时篱流血的手上。
他哭了。
自从他妈妈死了,他便再也没有哭过。
但是,这一刻,他哭了,泪水是那样真实。
“小笨蛋,我去看他,我去看我爸爸。”
他一脸企盼地看着她,企求她:“求求你,不要让自己陷入这么深刻的悲伤里,永远不要。你应该是要幸福的,小笨蛋是要幸福的,永远不会流眼泪的。醒一醒,好不好?醒一醒……”
安时篱的眼眸渐渐由混沌变得清澈。她不安地看着龙至澈的眼泪,他哭了?
这个恶魔,也流眼泪了?
“龙至澈,去看看他,好吗?我多想有这样的机会,可是再也不可能了……”
天使般的长睫毛黯然地垂下。
恶魔抓起她流血的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好,先去处理你的伤口。然后,我们去看我爸爸……”
病房里,没有花香,没有水果。
桌子上除了药和日用品,再没有一点多余的礼物。
“都没有人来看过他吗?”安时篱惊讶地问。
管家连忙上前,毕恭毕敬地回答:“商场无情,龙家集团受重创,如今已经回天无力。现在没有谁再愿意沾边了,生怕惹上晦气……”
对这个女孩,管家无比敬重。她就如同天使,让少爷冰冻的心瞬间融化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应该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吧。
安时篱不禁皱眉:“这些势利的人!”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龙至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目光转向病床上那个插满各种管子的老人。
龙耀邦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声息。如果不是心电图上显示他的心跳仍在跳动,恐怕所有人都以为,躺在床上的,已经是一个冷冰冰的尸体了吧。
管家叹了口气,老泪纵横:“下午老爷又发作了,被医生抢救过来。但是医生说,老爷已经出现了肺部感染,和中枢性呼吸困难。可能……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什么?龙至澈一怔,心里像被一只手紧紧揪住一样,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面前这个人,曾经他是多么痛恨啊。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时尚女郎。结果呢,那个女人背叛了他,与外人私通,出卖集团的机密,害的龙氏集团一败涂地……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他走到床边坐下,双手颤抖地覆上那只曾经无数次扇过他耳光的大手,如今仿佛没有温度,刺骨的冰冷。
可惜,床上的人已经给不了他任何回答了。
安时篱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用眼神示意管家,两个人悄悄出去了。
窗外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下来,氤氲在这一对无言的父子周围……
没有争吵。没有耳光。没有面红耳赤的诅咒。也没有摔门而去的决绝。
以前,龙至澈多么渴望这种生活啊,但是此刻,他却无比的心酸。就让时间停在这一秒吧,他是他的爸爸,他是他的儿子……
龙至澈埋下头,眼泪滴在龙耀邦的怀里,像璀璨的珍珠。
“爸!”
许久,一声低沉的呼唤透过被子闷闷地传出来……
这个夜,静的诡异。
堂沐寒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独坐窗前,左手端着满满一杯酒,眼神比以往更冷漠。而桌上,一瓶开盖的苏格兰威士忌几乎就要见底。
他的目光又落到桌上那份文件上,今天下午刚从侦探所送来的快递。
他从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安时篱会和阿佐是同一个人。而且,她的城府竟然那么深,明知道自己派人调查她,还故意装作不知道。甚至,派人假扮阿佐,故意混淆视听。
只是,她未免太小瞧他找的人了吧。
他找的是全亚洲最专业的天一侦探社,见缝插针,无孔不入,而且不受任何威逼利诱,一旦接单,必给真相,天衣无缝。越是隐藏,越是掩饰,露出的纰漏自然越多。
厚厚的一沓文件,第一页纸上明明白白写着:“安时篱,转学身份为假,荷兰地址查无此处,真实身份不详。
经电脑高科技人像比对,她与青城歌女阿佐应是同一个人。且近两个月内,一旦安时篱放学后滞留别地,阿佐当天一定没有出席青城唱歌。安时篱放学后会被同一辆黑色兰博基尼接走,目的地是天域凯莱国际酒店,半小时后阿佐会从此处离开前往青城上班。据悉该酒店整个2号楼层都被包下,警卫深严,常人无法靠近。每晚当阿佐入住约半小时后,都有一银发少年该楼层离去,前往青田市中心花园别墅禁区。该男生面部多为遮掩,真实身份不详。
第二天早上,银发少年会再次开车前往酒店,将阿佐接走,下车时的人则是安时篱。
自从9月28日起,安时篱已察觉我们的调查。经常与红发少女在一起,行为动作极其相似,并各自入住其他酒店,银发少年亦没有出现。且阿佐已在青城请长假,短期内不再回去唱歌。但据详细查证,该少女并不是阿佐,应是其找人替换……“
堂沐寒的眼底散发着幽光,安时篱,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可是为什么,你要骗我,你到底是谁如果阿佐真是慕容时的未婚妻,那么,你——手指暗暗用力,酒杯瞬间被捏碎,细小的玻璃扎进掌心,鲜红的血液溶进热辣辣的酒水,一点一点顺着摊开的手指低落。
他狠狠摇了摇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冲下楼去。
客厅里没有开灯。
巨大的荧光屏闪着恐怖的暗色光,西宸正兴奋地打着今天刚出的枪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