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杜小雨兴许还会因为这动人的声音温软几分，可若非此人的帮助，杜寒怎么可能从地牢中逃跑，差点将她杀死。
她每日生活已是仔细谨慎，少有松懈片刻，然而带给她危机的竟是眼前的人。
杜小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冷静道：“深夜打扰是我不对，可今日我被人刺杀命悬一线，倘若不是有暗卫相助我如今只怕是九死一生，根本不会有机会站在此处听你的道歉了。”
他幽深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神色安静的模样让人不忍心用过重的语气指责他。
只怕是他也并未料到，贪生怕死本性的杜寒会突然折返回来，想尽办法埋伏在公主府外，只为了今夜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顾卿目光清澈明亮，徐徐说道：“并不奢求公主的原谅，确实是我的不是，但凭公主处置。”
杜小雨露出一抹冷笑说道：“顾公子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吗，被逼到绝境没有一丝生路，还要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险些命丧黄泉的是我。”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能保证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再做第二次这样危害她性命的事情。
顾卿敛去笑意，面容安静的望着她，似乎并不准备解释什么，更像是吃定了她不敢做什么。
杜小雨虽然恼火，但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并非府中下人身份又这么特殊，闹翻了她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更何况不用明说的是还有个莫春在门外仔细听着，只怕是她稍加有什么动作莫春便会冲进来。
她没有自满到有能比一个习武之人速度更快的对眼前人有什么不利，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她岂非是落了笑话。
如果她能够掌握住这个人的弱点就好了……
转念一想又是头疼不已，别说是她不知道，就算他真的有弱点又怎么会显露出来，他这么聪明一个人自然不会留下什么任人拿捏的把柄。
就在此时，原本应该入眠的飞月此刻却出现在房间内，大喘着气跪倒在她身旁，低低地抽噎起来。
“公主，这并不关顾公子的事情，公主要怪就怪奴婢吧，是奴婢恳求顾公子帮忙的。”
飞月也没想到事发会这么突然，莫春将她从入眠中唤起，将她带来此处认罪。
杜小雨只觉得心绪如乱麻一样，冷冷的眼风朝她撇去：“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这件事情与你脱不了干系，我给你的包容还不够吗，你就是这样欺骗我的，你们所有人都知情，却唯独我一人不知。”
热泪从眼眶中掉落，飞月神色惨白，楚楚可怜地说道：“奴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人死去，可除了这件事之外奴婢并没有做过其他欺瞒公主的事情。”
在找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会被发现的准备，顾公子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却并未索取同等的回报为难她，她又岂能作壁上观不做任何表态。
“那你可知，被你好心救起的人，又辗转回城守在府外只为取我的性命，他若是安分离去也就罢了，可现在只能怪他太不识趣自寻死路了。”
飞月一听，脸色顿时变的惨白，连连磕头道：“这，这……阿寒他胆量极小，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许，也许是有人胁迫他……”
杜小雨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么久相处下来她知道飞月性子柔弱又是个专情的女子，无论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根本不会怪罪别人，做事也非常细心到位，可偏偏爱上了一个人渣毁了一切。
这样天真的飞月让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面对着****的自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向着爱情而去，最终梦粉碎的那一刻便什么也不剩了。
杜小雨说道：“你不必再为他求情了，现在他已身首异处再没有作乱的机会，这个下场也是他自己讨来的，怨不得我。”
若说初来此处还存着善心并不适应的话，那现在她就是步步为营殚精竭虑为了自己而考虑着，就算再艰难的事情她也要去征服。
从杜小雨的口中听到了心爱人的死讯，飞月没有问她更没有埋怨她，只瘫坐在地上神情凄怆的抽噎着，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从头到尾飞月都是这么心软的人。
顾卿微微一笑，道：“有岚夜在公主身边，公主便不会有任何危险，就算有，他身为暗卫也会以公主的性命为主，不惜牺牲自己来让公主逃脱，可在这天玑城中还没有几个能将岚夜逼至那等地步。”
言下之意就是，她根本就是死不了的，岚夜只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出现，保证她毫发无损，她此次只不过是被惊吓到，却大题小做的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显得她斤斤计较。
杜小雨咬咬牙，若不是莫春在场她倒是真想试试，当场刺杀他看看他什么反应，明明她是受害者，到了此处却被他三言两语加浑然的气势压得满肚子火无处发泄。
斗不过，打不过，骂不过，还能怎样？
杜小雨不甘心地说道：“顾公子，先前你冒犯我在先此为其一，又违背我的意思私自放走杜寒此为其二，事不过三，我想等第三条发生，顾公子不会怪我做出什么不得已举动吧。”
顾卿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嘴角似乎还有一抹笑意。
“不会。”
他轻声地说道。
杜小雨轻轻叹息一口气，道：“今日之事我只当是没发生过，不再追究任何人，顾公子可以安心休息了，深夜造访多有打扰。”
面色平静走出房间，心中却在腓腹着：姓顾的小白脸，你若是够聪明就别让我抓到落井下石的机会，否则我非把你赶出去不可！
飞月见她离去，也急忙擦了眼泪跟着退下，房间中只剩下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莫春将一直放在暖炉上温着的热水倒在杯盏中，向床榻上的人小心翼翼递去，道：“少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浅浅地啜着杯里的热水，微微垂首的容姿在烛火下更显得如玉般清美优雅。
“莫春，你觉不觉得，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莫春皱起眉头，不悦道：“那女人刚刚可是在向少主问罪，也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段时日跟中邪了一样处处针对少主。”
泛着水光的润泽嘴唇微微张开，徐徐吐出一句话来：“遣散府中公子，救助祈月国百姓，和南月族嫡长子有斐然关系……她确实是风邪灵不假，可那具身体里仿佛换了一个灵魂一样，比原来的她手段更加强烈性格更加极端。我在此处空守两年，原以为天象所指的是这府中之人，现在看来似乎是我理解错了。”
莫春不解，疑惑问道：“少主想到什么，可是有进展了？”
修长匀称的五指轻摇着杯底残留的些许温水，眼神明亮而又深邃，道：“也许……天象所指引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灵魂。
魂体一说确实是天方夜谭，但这段时间通过飞月的汇报，得知风邪灵的脾性习惯还是喜好都有了不同的改变，哪怕是她极力掩饰慢慢微调着她的生活，但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风邪灵了。
死而复苏、冤魂索命、六月飘雪……这些若摆在常人认知里是可笑的无稽之谈，但在她偶然提起时，却让他隐隐埋下了一丝疑念。
莫春惊异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道：“可是少主，我探过风邪灵的口风，她确实是对拓印的圣书残迹根本一无所知，也根本不可能和花溪谷的祖师爷有半点关系啊。”
“正是因为看起来没有半点可能，才是概率最大的。若如祖辈所言，圣书和圣物带着超脱尘世的力量，这也就证明了，在这个世间还有太多我们并不得知的奇妙事物。”
莫春依旧带着诧异之色，说道：“祖师爷才智过人，为谷中后人设立的关卡（qia）都这么难以堪破，那等少主有朝一日解开圣书中的秘密，岂不是能成为这天下间最厉害的人。”
顾卿将杯盏放在一边，娴静温雅的眸中泛着淡淡柔光，道：“这一次，我要亲自试探她。”
……
“公主，都是奴婢该死，公主将气都发在奴婢身上吧。”
一进寝殿中，飞月清丽面孔更显苍白，声音无助的令人怜惜。
杜小雨是有再狠的心，也不忍心对这个在自己初来云岚没多久，给予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人下狠手。
在她对事物陌生的时候，也是飞月耐心的解释，让杜小雨快速的适应起来，虽然算不上亲人但至少算得上是关系匪浅的朋友。
她从未将她是奴婢，也并没有对她施加任何压力，可在知道飞月向顾卿求助勾结起来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寒。
杜小雨脸色微白，声音失去了平常的平静，道：“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给过你选择，也给过你信任，但你还是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