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城门口，一辆装饰简洁的马车正要出城，驾车的一位十三岁的少女，黑衣黑发，神色冰冷，一记眼神就可以让你彻骨寒冷，因为，从里面，你看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而对面，那原本应该在皇宫里养伤的凌云夜，却神奇的出现在这里。四周守城的士兵都已经倒下，一击毙命，而挡在马车前的凌云夜，脸色苍白，胸口的伤口鲜血潺潺冒出，黑金色的衣袍破碎，可以轻易的发现是鞭痕。
凌云夜此刻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是他不能，不能让她离开，那怕她心中只有焕，只有焕，他也不能让她离开，否则，他就会永远看不到她了。
她不爱他，没关系。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此刻才发现，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她走了，他去哪里再找一个她？一个可以让他心动的人。
紧紧抿着嘴唇，一道苦涩的弧线，可语，原谅我，我不能让你离开！
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楚可语眼中冷漠依旧，凌厉的气息却毫不留情的向对面的人袭去，除了焕，他们，什么都不是？
“砰——”一股强劲的力量让她的手心一震，鞭子在手中节节断开，只见一道小小的黑色影子阻挡了她的攻击。
是小黑。
“可语姐姐，你疯了？”
这样的楚可语它们第一次看到，那对生命的极端漠视，深深刺激了它们，那不顾一切的杀戮，生命，在她眼中，已经不再是蝼蚁，而是路障，阻止她前行的路障。眨眼之间取人性命，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一切气息，长长的黑发飞扬，整个人就像一具杀人机器般的行尸走肉。
小白担心的从楚可语的衣袖中溜出来，跃到凌云夜的面前，那一击，是不顾一切的攻击，她丝毫没有让凌云夜有机会的攻击，小黑硬生生的接下来，后果……
所有的伤痛也比不过此刻的心如死灰，楚可语，你好……
一口鲜血控制不住的喷了出来，唇边泛起冰冷的笑容，这一刻的凌云夜，恢复了楚可语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冷血无情，可是那血红色的眸子中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悲哀，吞噬了一切的情绪……
淡漠的让开路，看着楚可语正要离去，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只要走出这城门一步，他就永远都不会醒来。”
车上的人愣愣的听着这句话，最终还是抱着凌云焕下了马车，“你只有一次机会。”
不是不相信希望，而是不敢，楚可语不知道，如果焕真的醒不过来，那她会怎么样？
无尽的伤痛被掩饰到眼底，凌云夜漠然的点点头，“条件？”
“一切。”
这是他们俩一开始的条件，而在这样的黑夜中，楚可语，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一夜的月光，是那样的寒冷，以至于凌云夜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都会感到彻骨的寒冷，也在那一夜，他知道，不是楚可语的一切，而是他的一切，都变成了焕醒来的附加价值。
也许他一直都没有发现，楚可语杀人，都是一招毙命，从来不会让人有喘息的机会，唯独对他，是潜意识里的留情。那场寒冰交错的战争，他们，错失了彼此，以致于那四年的离别……
到梅林的时候，天应经亮了。
看着浸泡在温泉中的凌云焕，楚可语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淡淡的生机，那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让她的心……
眼前一暗，终于控制不住，缓缓倒下。
背后的凌云夜浑身是血，原本应该在宫中休养的他，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伤的更重了，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原本就失血过多，现在恐怕，再多的血都没用了。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是无血可流了吗？
可语，这一次，我没有后悔，我走了，也许对于你和焕，都是好事。
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楚可语抱到竹楼内的床上，俯身，一个激烈缠绵的吻。
踉跄的离开，没有回首，就这样离去，也好。
可语，我爱你……
冷云踏入梅林中的时候，那一片绵延的血色让他一阵心惊。
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半点停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慢一步，他的那些傻徒弟都会消失不见一般，就向上一次，他已经可以确定，梅林里的血迹，一定是夜的，而伤他的人，除了语儿他不做第二人想。
在梅林之中如同逆风一般，密密麻麻的梅树，在他所到之处纷纷散开，血迹似乎遍布了梅林的每一处，却每个人的踪影，着急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这阵法是活的，不需多久，地面上的血迹就会消失不见，到时候要找到他恐怕就更困难了。
差不多绕了整个梅林一圈，白发老人木然的停住脚步，找不到，还是找不到，突然，看着脚底正在渐渐消失的血迹，眼睛一亮，除了他在动之外，只有一个地方，他会找不到。
阵眼。
六颗梅树围绕成六芒星的形状，紧紧的保护着里面的黑衣男子。而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在那猩红的映衬之下，脸色白的吓人，如果不是那剑眉和长长的睫毛，这已经认不出是一张人类的脸庞，好像一张纯白色的布，覆盖在上面……
冷云来不及思考了，那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的样子让他惊心，这是他最疼爱的徒弟，却毫无生机的躺在哪里，如果，如果真的是语儿……可是整个月落国，除了语儿，还有谁能够让他伤成这样……
回到竹楼的情形大出他的意料，那个躺在床上的娇小身体，给他的惊吓不逊于在阵眼发现凌云夜的一幕。
床上的少女看不出任何外伤，可是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绝望和希望，如此矛盾的气息，却让他一阵心疼，好像还是那个在南迦密林遇见的小小少女，冷漠无情，可是那眼中的生机去哪里了呢？
将凌云夜也安置好，却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砰……”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门口的男子愣愣的站在那里，微风吹拂起他的发丝，凌乱的就像此刻心情，面无表情，没有了那一成不变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苍白无比，脸色甚至和那白色的衣袍融成一片，第一次，他这样失色……
“焕？”
冷云有疑问，但是现在对于他来说夜和语儿的伤势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夜。
两人都没有讲话，气氛压抑的沉重，却那么有默契的准备着一切，安静，快速，却让人窒息。
“他怎么样？”
看着老人给凌云夜包扎好最后一个伤口，那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完美。错过眼睛，低低的问道。
冷云满脸凝重，眼神悲痛，摇摇头，看到凌云焕失神的眼睛，还是如实说道：“语儿没事，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可是夜，我没有把握。”
“前辈？”凌云焕想要哀求。
冷云手掌一竖，阻止了他接下去的话。
“他是我的徒弟，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弃，可是……”看着凌云夜手腕上那被包扎的厚厚纱布，“他根本就没想要活下去？”
“什么？”凌云焕的脑袋转不过弯来了。
老人轻轻拍拍凌云焕的肩膀，重重叹了一口气，让他坐下，眼神似乎飘荡到了很久以前，语气沉重：“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当初我执意不肯收你为徒？”
凌云焕眼中闪过浅浅的惊讶，却略有所思，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已经呼之欲出，那个一直都无法理解的谜题。
看着焕的眼神，冷云缓缓闭上眼睛，这个孩子的苦，他又怎么会不知呢？
“从年少轻狂到少年成名，直到现在隐士高人，这么多年，我见过的人太多太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当初你给我的震撼。”
“那小小的眸子中，好像早就看透了人情世故，甚至觉得世上所有一切在你面前都是无际遁形的。焕，你太聪明了。可是你的聪明不会让人害怕，还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想要保护你的冲动。”
老人微微仰起头，继续说道：“说实话，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一点都不比夜少，像你这样的孩子，是没有人能够拒绝喜欢的。”
“但是，我不能收你为徒，一旦有了那个开始，那么那时候，夜就会因你而死。”
“我知道，”清冷的嗓音响起，白衣少年微笑得打断了老人的叙说，眼睛清澈的明亮，“对于你们，焕只有满满的感激。那个问题也许曾经困扰过我，但是现在我却要谢谢你，对于我来说，夜，远比我自己重要，如果，当初真的发生了那一切，我想，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能够支撑我活下去。”
青梗，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而老人的三言两语，只不过填补那些空缺而已。
白衣少年站起来，对着前面的老人重重的跪了下去，“一直以来，前辈，夜，都是焕愿意用一切来报答的人，你们早就不是亲人那么简单。只是，”清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这么多年以来，焕其实一直都想和夜一样，叫您一声师父。”
那个闯入梅林的孩子，一眨眼已经那么大了，凝视着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冷云最终还是扶起他。
“除了我的徒弟，我不会管任何事情的。”
讲完这句话，老人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仿佛苍老的十岁。他的这一个徒弟，真的需要另一个徒弟的命来换吗？那怕过了那么多年，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吗？
“师父——”
这一声饱含了太多的情绪，凌云焕肩头微颤，这一声，他已经等了多少年了？
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两人谁都没有没有发现，楚可语的睫毛颤了颤，眼角似乎有一滴透明的液体，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