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
林零的宣布,如平地一声雷,激起在场所有人的情绪--或是围观,或是震惊,或是讶异。
宾客们多是与蒋林两家有合作关系的,有一定社会地位,此刻也显得淡定。
表现得最为迫切的,莫过于被邀来的诸位记者们,一个个顾不得保镖的阻止,皆是恨不得冲过去得到独家采访。
而同时,莫声那边的一众保镖快步走向临风,在台下护着的那些人自是不许他们过去,两方保镖卯着劲儿,但默契地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大打出手。
现场每一处的画风似乎都不同,却是喧闹的。
“蒋奶奶,抱歉,先前瞒着你们了。”
广播里,林零的声音,似有些遥远,听着好像离麦克风很远,可这样的场地,音响设备极好,饶是谁都能听见。
所以,蒋春接着回答的那句“都是一家人了,抱歉什么呢”,也清晰地散在风中。
轻冬僵直坐着,周遭那些宾客也在讨论,明明刚才还觉得温暖的阳光,此刻却带来某种炙热感,如同夏季走在烈日的时候,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混杂浑浊雾气之中。
如果什么都听不见,会不会更好?
她望着台上的方向,目光所及,有许多人涌向他,她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蒋家的人,哪些是林家的,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却真真切切看他朝那边已被一众记者包围的林零走去。
那么急,那么匆忙,似奔赴一场拯救。
即使不愿意相信林零所说的是真的,可是啊,当下所见,就是他做出的选择啊。
那所谓真相,竟成了告白,多可笑!
轻冬眼里冒了热气,双手握成了拳,彻夜无眠的难受感,似有加重了。
她突然意识到,失眠带来的痛苦为何会在今早决意过来的那刻消失,或许就是因为她还是抱着某些侥幸心理,认为他会解释,他会走向自己。
而此时此刻,真切地明白那是妄想。
这是所爱之人与昔日好友的婚礼,你何必期待呢,唐轻冬?
在眼泪匆忙滚落的同时,她猛地起身,朝出口的方向去。
离开这里。
不要看了。
不要……期待了。
周围侍应生路过,也有宾客看来,她顾不得那些目光,只是想尽快离开这儿。
刚走到出口,突然就将一抹身影与周遭格格不入,连同离开的方向,也是逆行。
对方走的是斜角,越走越近的时候,她突然怔住。
那身形与侧颜,分明就是新禾!
她匆忙跟过去,感觉有人注视过来,于是不敢大声唤住那边同样步伐匆忙的人,殊不知在她的背后,一直抓着一个小型平板的莫声眼睛透出精光。
当那边的两抹身影越走越远,他抓起一个微型的麦克风--
“目标出现,这次必须抓下来,挡我者,同样的处置方式!”
与此同时,眼见轻冬距离那个高挑的身影愈来愈近,而陌生那边的保镖仿佛收到消息一样朝着那边方向移动,而且人数比刚才增加了近二十多人,却都是穿着宾客礼服,临风顿觉不妙,顾不得媒体在这,叫了声陈堡,在对方挤过来之前,立刻后退想冲出这人墙。
“临风,你要在这。”林零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笑容,然后主动凑在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你如果走了,就真的一切挽回不了了。刚才那些都是现场直播,你真的要让你奶奶颜面扫地吗?”
蒋春就在他们旁边,听得仔仔细细,即使画着精致妆容,此刻望着孙儿的目光也是透着一丝乞求和无力。
临风看了眼她,那一刻,不知为何,觉得自家奶奶老了许多,仿佛被什么痛苦的事压在身上,面容那种疏离的高贵,似是消失殆尽。
再看向那边的时候,正好看到轻冬扑入了那个全黑身影的怀抱之中,枯黄的树下,两人身影仿佛融合一起,静美如画,而不同服装的人却一致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过去,即便有他的人过去,人数上根本就是弱了一大截!
“老大--”陈堡朝他喊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
“抱歉!”临风目光掠过一丝绝然,抓开林零的手,二话不说往外冲去。
刚要冲破一圈圈的人墙,突然听到林零惊呼了一声,他下意识回头,眼睁睁看着自己奶奶硬邦邦地往前栽去。
那一刻,少年时期亲身经历的画面闪过--他的爷爷,那位名誉海城的名人,抱着礼物朝他过来之时,也是如同突然遭受风吹雨打的树枝,那么突然而僵直地倒向地面!
“陈堡!叫救护车!”他睁大眼,眼眶发红地大喊出声,冲了回去。
现场陷入混乱,没有人观察到远处的追逐持续着……
“新禾,有人跟着我们。”
跑过山坡,婚礼现场的那些人,仿佛微小的星点,渐渐快看不清了。
轻冬心乱如麻,直觉那儿出事,可是回头能见不少人追了过来,衣着有差异,一个个那样子,跟寻仇似的!
她拿出手机,立刻打给了蒋临风,本以为接听,却突然听到了林零的声音,但只是说有事在忙,便立刻挂了。
循环的忙音,仿佛宣告着一段感情的了结。
“轻冬,你信我吗?”新禾握住了她的手,冷峻面容比以前沧桑多了,却有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这话,我听不太懂。”
风吹起发丝,有些刮得脸疼,她等他继续说,可他只是带着她一直往前跑。
“我们在做一件事,所以,抱歉了……”
两人正好走到了山坡顶端,他还没说完,嘭地声,轻冬感觉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臂猛地震动,睁眼看去,新禾的眼睛睁大,一米八几的人,突然失去重心一样朝前倾倒去。
那是下坡!
“新禾!”
她本能地扑了过去,却止不住往下摔的势头。
斜坡坡度很大,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不停往下滚,不知是利石还什么东西刮到皮肤,还有跌撞的疼,传遍五脏六腑,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们?
伴随这个想法一同出来的,是孩子和那个人的名字,即使很讽刺地,那人正在进行着属于他的婚礼。
不知多久,感觉安稳了,头晕目眩之中,她听到新禾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伴随而来的还有急乱的脚步声。
“陈新禾,果然,一收到我会在婚礼伤害这女人的消息,你就来了……”
风吹来夹杂阴郁的男音。
“这附近有我的人,你这样,真不担心我学你的样子,也找人拍下来?”
“呵呵,你认为我来海城搭上林一诚的人脉是为了什么?”莫声俯下身,“为了让你插翅难飞,也为了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并且,我不会受到任何的制裁!”
这人对新禾的恨意,即便只是局外人,也能感觉到有多浓烈。
轻冬眼睛发疼,勉强地睁开眼,黑乎乎的枪口就在面前,而且,不只是莫声,围拢在他们四周的那些人,也分明都举着枪!
她浑身发软,只觉脑袋更晕了,偏生也不敢乱动!
“你放心吧,即便我有事,也会拉你下水。”新禾的声音却依旧镇静:“我很高兴,她也将你忘了,她选择的人也有办法将你推出她的世界,多好啊,留我们两个,至死方休!”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想办法将她藏起来的,啊?”
嘭地声,一枪落在了轻冬脚旁的位置,她整个人僵住,下意识紧紧地抓住新禾的手。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她不知道他们二人有什么恩怨,可眼前这人,眼神里的疯狂,分明就不该进行任何的语言刺激!
“看,又是你,瞧你的前任啊,哭得多惨。”莫声一手竟捏住了轻冬的下巴,感觉新禾环抱着她的手臂在收紧,他狂笑出声:“陈新禾,你失忆时候,跟这女人厮混一起,当时不还是要娶她么?如果你当初安分点,即使记忆找回来了也别滚回北京,今日的事也不会发生!”似想起什么,他面目狰狞,语气越来越重:“你非要挑战我的底线,还破坏了我的亲情和人生,你欠我那么多,你害了那么多人,记住了,我做的,只是替天行道!”
说着,他抬手,另外一些人竟拿着绳索过来,捆绑在他俩身上。
轻冬摸到了新禾手臂流出的血,心里着急,感觉他想动,她抓紧他手,看了过去,微微摇了摇头。
感觉他手只是紧紧握着自己的,轻冬稍微放心了些,随后再也支撑不住,眼睛阖上,瘫软倒下!
“海城蒋林两家联姻那一天,那个千林娱乐千金自爆有孕,蒋氏的大当家入院抢救,之后蒋氏海外项目赔偿金额被人曝光,蒋氏股票一跌再跌,就算海城另外两大家相助,这周也还在跌,外面的人都觉得蒋氏不行了……其实真不是我阴谋论,这蒋氏突然这么惨,不会有谁故意要整他们吧?”
“千林娱乐的老板今早不是对外说婚礼将于一月底举办么,这强心针估计稳住不少股民的心。不过实在话,那蒋少爷不都说名校海归么?怎么一直没见着有啥作用啊。”
“谁知道呢,估计家里保护得太好,就有个富二代的皮囊而已,中看不中用!”
公交车一路往前行,后座的讨论持续着。
坐在靠窗位置的男子戴了鸭舌帽,双手正抓着平板,目光注视着上面一直不动的红点,在平板右上角,展现出了小型画面,画面中,两抹身影靠在墙面,脚腕上的镣铐折射出窗外投来的光,有些刺目。